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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德英评点长篇小说《大刀记》的几句话,抓住了要害,击中了关节

2023-11-27 08:29 作者:岑岑 围观:

刚刚去世的山东作家冯德英曾经在《忘却不了的作家郭澄清》一文中,提到长篇小说《大刀记》。

有一个山东老一代作家的排名之说,一是冯德英,二是刘知侠,三是郭澄清。当然刘知侠是河南作家,但他主要写的是山东地域,也能算是山东作家。

冯德英

由此可以看出,老一代山东作家并不是在全国都具有影响力。山东文学有它的长处,也有它的短腿。

冯德英无疑是山东作家执牛耳的第一人。作为同一省的作家,他必然要对另一位著名的山东作家,作出他的评点与界定。

对郭澄清的长篇小说《大刀记》,冯德英肯定了取得的成就,但是也指出了不足,摘录如下:“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大刀记》的优秀之处非常突出,但作品中的某些缺失也是很明显的,特别是它的后两卷,偏离现实主义真实性的艺术描述愈来愈多了。这是当时极左的文艺教条的侵蚀,其负面的影响是普遍的,作家郭澄清自然也是不能幸免。”

这个明显的缺失,冯德英精准地指出来了,最关键的是这样一句话:“偏离现实主义真实性的艺术描述愈来愈多了”。

这恰恰是《大刀记》的一个非常突出的问题。

《大刀记》后两卷,可以称得上完全是一部注水的小说。

现在网络小说的特点,是充溢着无意义的废话与空话,但《大刀记》不得不遗憾地让我们看到,它的巨大的文本量里,也充斥着同义反复的冗赘的对话与叙述。

在《大刀记》同时期的文革小说里,自然难免烙印着政治挂帅的明显痕迹,但是,绝大多数小说在进行社会现实描写的时候,还基本遵循着文学的规律,对人物与事实进行酌量的剪裁,力求以精炼的笔触,表现出社会风貌与人物性格。

但《大刀记》里,在每一个章节中,却放任自流,让人物去进行一些冗赘的交待行动目的的对话,本来一句话能够讲清的事情,偏偏用对话又重新复述一遍,所以就出现了小说往往写了好几页,但实质性的内容一无所有的现象。

这样的内容空洞的小说,在文革期间确实比较罕见。毕竟,三卷本,体量太大,要用去多少纸张,耗费多少成本?在文革那个时代,用黑字白纸,印出空洞的无意义的文学读本,确实有一些浮华与不可思议。

这关键的原因,是作者更像是按照样板戏的程式,来构建小说,也就是说小说中的人物都带有一种舞台腔,相互对话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舞台表演的台词本。

我们可以摘录《大刀记》里的这一段内容,来看看小说对话,是不是袭仿了样板戏的台词?

小说中的父亲梁永生告诉儿子志勇,他们本不是一家人,这台词,我们是不是非常耳熟:“志勇啊,咱们爷儿俩,本来是既不同姓,更不同宗;找姓梁,你姓常;我是长工的后代,你是佃户的哥血;不过,因为咱们都是穷人的子孙,一条苦根把咱两个苦瓜连在在起,成了一家人;而今,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又把我们变成了并肩战斗的战友和同志……”

这段对话,使人想到样板戏《红灯记》的台词:“可是爹不是你的亲爹!奶奶也不是你的亲奶奶,咱们祖孙三代本不是一家人哪,你姓陈,我姓李,你爹他姓张!”

是不是觉得语气很相似?

更值得称奇的是,在小说原稿中,志勇是梁永生的亲生儿子,他收养的常明义的儿子叫志刚。《大刀记》2005版就恢复了这样的设置,而该版本的前篇后来被作者拿出来,命名为《龙潭记》而独立出版,所以《龙潭记》也是这样的人物系谱设置,可以看出,《大刀记》在文革间修改时,对人物的设定,作了一个彻底的扭转,背后的原因,无疑是向样板戏学习与靠拢的结果。

这正是冯德英所指称的“偏离现实主义真实性”的一个实证。

这种偏离,还表现在小说里设置了一些根本难以置信的情节,来表现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岁月。

这种描写,说的不好,就是陷入到今日抗日神剧的想当然描写的相类似的窠臼中。

比如,小说正篇的开始部分,主人公梁永生从八路军部队,重新回到家乡,开展游击斗争。他招揽大刀队旧部,汇合起革命火种,然后在夜幕下的田野上,召开了支部会议。

就在这个过程中,敌伪出动的巡逻队寻踪而来,追着不放,按道理,这时候,应该立刻中止会议,免得打草惊蛇,暴露目标,但是小说却描写游击队一面阻击敌人,在战斗的间隙,游走在大平原上,一面继续开会,小说写出了大敌当前的危险形势下的游击队员们从容不迫的气质,但是明显偏离日伪肆虐的抗日战争最艰难时期的现实状况。

用一种样板戏式的乐观主义情调,来代替真实的文学描写,正是冯德英所说的“偏离现实主义真实性”的具体实例。

《大刀记》里的情节走向,非常简单,正篇共分二十章,几乎就是抗日样板戏的经典性的情节再度演绎,如村庄突围、拔敌据点、被捕入狱、越狱成功、诱敌围堵、封敌退路这些情节,斗争的残酷性与艰巨性远不及同是山东作家冯德英在《苦菜花》中的更逼近自然主义的描写。

其中一些战斗细节的描写,如采用挖坑道逼近敌军的城池、用棉被覆盖着桌子躲避枪林弹雨、向日军喊话竟然城上城下唇枪舌剑,都是一种既有素材的翻版演绎,或者是舞台冲突的小说抒写,了无新意,又缺乏真实性,难以呈现出真实的历史原貌,信息量相当的匮乏。

所以,冯德英必然要对《大刀记》中的这种描写,感到硌眼与刺目,从而使他如实地指出了《大刀记》存在的最大的不足。

在这些共性的情节上,《大刀记》也没有提供出更多的细节,而是用上面我们所说的空洞与没有气息的对话,填充在这些情节中间,几乎让《大刀记》就像是一部样板戏的小说版。

这不能不说是《大刀记》的严重缺陷。如果小说局部描写,存在着生硬的演绎的话还情有可原,但是《大刀记》整个小说,都是建立在一种难以置信的空洞的描写上,必然影响到小说的整个的现实主义风格与风味。

在情节空洞的基础上,《大刀记》里也没有刻画好人物形象,小说里的人物也是按照模式化的风格设置出来的,这一点上,也让《大刀记》中没有树立起几个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

相比之下,浩然的长篇小说《艳阳天》、《金光大道》也属于多卷本的长篇小说,但作者在宏大的主题之下,立足于细节的描写与人物的刻画,里面的角色如“滚刀肉”、“弯弯绕”都成为一类人物的典型,也是中国文学里的经典人物形象,这就是因为浩然在写作时,仍然遵循着文学的规律,注重生活的真实性的描摹,而不是按照现成的主题,罗列概念化的人物,敷衍成稿。相形之下,《大刀记》与浩然的创作路径完全走了一条南辕北辙的道路,由此可以看出,当年的浩然在坚持文学性的道路上,作出了自己的执着的判断与坚毅的选择。

《大刀记》三卷本,近一百万字,确实是一部宏大体量的长篇小说,但是,由于受作者个人的思辨能力与写作功力的影响,未能坚持做到冯德英所说的“现实主义真实性”的标准与要求,使得小说存在着较大的缺陷。毕竟,文学是一个艰辛的事业,无法用标尺去丈量,无法用刻度去标高,它的容易,是它采用了大众都会使用的文字,它的艰难是它连缀起来,必须产生出字符堆砌之后共振的力量,从这个角度讲,我们能够体味到《大刀记》为什么没有达到更多的对读者的触动的高标准严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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