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妆师电影剧情「分析」
[化妆师]
The Dresser
导演：理查德·艾尔
主演：安东尼·霍普金斯/伊恩·麦克莱恩/艾米莉·沃森/爱德华·福克斯
类型：剧情
出品：英国BBC Two
片长：120分钟
推荐指数：★★★☆
1983年那版[化妆师]是一部公认的杰作，剧作上乘，表演精湛，30多年后，[丑闻笔记]导演理查德·艾尔联合两位戏骨，基于相同的话剧剧本，为BBC电台翻拍了此作。虽然是电视电影，其实比如今市面上大多数电影更像一部电影。
如果你熟悉伯格曼的作品，就会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一个狭窄空间，摆上寥寥数个人物，萦绕着冷冰冰的孤寂和魔幻气氛——这是伯格曼给人留下的印象，[化妆师]也有那么点意思，只是完全没有瑞典大师的高深晦涩。它也许有些模糊，有些感伤，有些绝望，节奏缓慢，感情浓稠，但它完全不晦涩。
本片没有什么技术难度，更没有什么先锋实验性，剧本也是现成的，摆明了就是仰赖两位老牌演员伊恩·麦克莱恩和安东尼·霍普金斯的实力，而他们确实毫无痕迹地融入了角色中。
影片只剩下最简单的调度和剪辑，连闪回都没一个，你完全可以认为这是一出拍摄下来的话剧。我们观众需要调动全部的注意力和想象力，去关注他们的每一个用词和神态，去重现他们口中描述的那些场景。
他们脸部和身体语言的细节是如此丰富，台词又是如此优美铿锵，不知不觉地，你就陷入了银幕另一边的世界中。看他们相互飙戏，一方面非常过瘾，另一方面又觉得惋惜——试问我们还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呢？
麦克莱恩饰演经验丰富的化妆师，一个无微不至的老友，他像个画家那样准确地抓住这个小人物的特征。他微微佝偻着背，喋喋不休，忙得团团转，双手经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随心所欲地引用着莎剧中的台词。他在台下比谁都从容，来到观众面前却比谁都紧张，他天生属于幕布之后。
然而他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老好人，一个默默付出的圣人，他有自己的软肋和黑暗面，这些都被麦克莱恩活灵活现地传递了出来。麦克莱恩近年来最为人熟知的角色非万磁王莫属了，而现在他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彻底忘记了那个玩弄金属的变种人。
演对手戏的霍普金斯，则变为一位精神临近崩溃的戏剧名宿。多疑，暴躁，神经质，不时显露出疲惫的灵魂。功成名就于他已经太过遥远，少女的青春朝气令他目眩神迷。很明显，相较于化妆师，他身上的戏剧色彩要浓烈得多。他更有爆发力，更不可预测，这一秒可能激情万丈，下一秒可能就分崩离析。生活与舞台，真实与虚幻，他难以分辨——这是演员必须做出的牺牲么？看他惶恐，看他震怒，看他癫狂，看他失魂落魄，仿佛是在品一瓶烈酒。哦对了，霍普金斯也出演过[雷神]中的王，不过此刻你满脑子只会是那个惨白的李尔王。
霍普金斯是一条激流，麦克莱恩则是一支静水，他们不是平行流动，而是交缠在一起绵延不绝。麦克莱恩要鼓励霍普金斯完成一次看似无法完成的演出，他们之间的感情羁绊呈现出一派厚重的质感，它厚重是因为藏纳了太多的旧日时光，太多的共同经历。
几十年来，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记忆，在100分钟内爆发出来，可想而知这会是一场怎样的倾泻。他们对舞台、对表演、对生死的感悟，外来者的担忧、嫉妒、嘲弄，爱夹杂着恨，都纷纷汇入其中。
麦克莱恩对霍普金斯如此体贴和忠诚，甚至甜蜜到让人有些反感的地步，但猝不及防地，我们心碎地目睹了幻灭的结局。
影片和莎翁所要说的一样：每个人最终都孤独。霍普金斯和麦克莱恩是演员和跟班，是主人和仆人，更是李尔王与弄人——影片借着戏中戏将主题升华了。
但凡拍摄演员的电影，总免不了来上几段戏中戏，创造现实（当然是指电影时空内的现实，除非[鸟人]这种连真正的现实都能涵盖进去的作品）和戏剧的彼此投射，增加文本的厚度和层次感。
在[化妆师]里，李尔王和他的弄人，同一对主角形成了互文。霍普金斯和李尔王的相似，大家估计都看出来了。他们声名远扬，却几近疯狂；他们高高在上，其实一无所有。诺曼与弄人好像风马牛不相及，况且后者在片中还由他人扮演。然而，当霍普金斯质疑自己，行将发疯，是谁在旁边始终给予支持？他的手段没有弄人那么轻浮，可确实尽到了弄人的职责。
原版的诺曼上窜下跳行径夸张，而麦克莱恩却收敛不少，最多就冲着死者吐了下舌头，或许这使得大家忽视了他与弄人的相似。当他经年累月付出一切，却发现主子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他也终于崩塌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悲伤，你越渺小，你的悲伤就越巨大”。他郁郁寡欢地脱下了弄人的戏服。
激情很短，悲伤太长，[化妆师]留给我们一次极其感性的观影体验。这世上有很多同样发生在剧团，情节编排精妙的作品，而本片没有任何事件发生，仅仅是上演了一出《李尔王》。舞台上的春秋变幻，舞台下的风雨交织，成为了各自的镜像。顶灯泻下一束光，扫过失败的交际，失落的爱情，失声的友谊，然后逐渐暗去。
(本文原载于“看电影杂志”公众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