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电影剧情「分析」
【文/观察者网 邢晓楠】
2022一开年，剧集市场就甩出个“王炸”——
正午新作，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网剧《开端》。
在校大学生李诗情，在公交车上睡觉时被手机铃声惊醒，没过多久便发生爆炸。谁知她不但没死，反倒陷入时空循环……她该如何阻止爆炸？
一串数字可以反应《开端》的火爆：开播12天，播放破10亿，16万人豆瓣“看过”，评分8.2。
而《开端》的制片人兼制片主任赵子煜则在接受我们采访时提供了另一串数据：
借了5辆公交车，每人准备10套同款鞋服，和演员4轮见面，拍摄时39度高温，以及，花了3个月打磨已经完稿的剧本……
从“花了三个月改剧本”，到“拍时间循环一点也不省钱”。和赵子煜老师的谈话内容，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为：
《开端》是如何炼成的？
“我怕高压锅，在座各位主创都有责任”
在这部剧之前，阿姨拎着高压锅挤公交车并不是一个恐怖的场景。
但从今年1月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在由正午阳光出品的短剧《开端》中，女大学生李诗情在时间循环里，反复经历高压锅炸弹引发的爆炸，令人产生心理阴影。而端着高压锅的人，是一个承受着丧女之痛的阿姨。
如果把时间轴拨回1月11日，“锅姨”的真实身份尚未暴露，《开端》的世界观，也是一个大众意义上陌生的概念。
陌生的一种表现是混淆“时间循环”与“无限流”的边界。
“无限流”通常指主角进入“异世界”后，被迫不断接受新的任务，过关可以存活、得分、获得奖励，失败则会当场惨死。大热日剧《弥留之国的爱丽丝》和韩剧《鱿鱼游戏》的剧情设定，均带有“无限流”的影子。
从这一角度看，可以不停复活、并循环同一场景及规则的《开端》，并不符合“无限流”的定义。
其实，@电视剧开端 官方之前也厘清过影片的定位，表示本剧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无限流。
相比之下，“时间循环”的概念，其实更符合《开端》的定位。
时间循环同样是虚构作品中的一种情节设定，人物所经历的一段时间会不断重复，且该重复循环有机会被打破。
早在1993年，美国电影《土拨鼠之日》便使用了类似的设定——一位气象播报员被困在了一个自己最讨厌的日期里。
2011年的《源代码》同样以“时间循环”作为创作母题，主人公在火车上反复经历爆炸。
而正在热播的《开端》，讲述的是女大学生李诗情被困公交车上后，和邻座的游戏设计师肖鹤云“结盟”，携手阻止藏匿在公交车上的炸弹引爆的故事。
根据剧情的设定，炸弹会在循环中被反复引爆，李诗情也不停在循环中“重生”。
每一次重生，她便拥有一次新的机会分析炸弹到底藏匿在哪个乘客手里，每一次选择都会触发不同的线索。
截至到目前的更新，停止循环的方法尚没有被发现，哪怕在第24次循环里，他们成功地阻止了爆炸，避免了乘客们因爆炸而死的悲剧。
《开端》全片仅15集，剧情烧脑，反转层出不穷，也无怪乎看多了慢节奏长片的观众们肾上腺素飙增。
从1月11日开播到现在，仅仅两周时间，网友们便自发造梗无数，“公交车上的端锅阿姨”就是其一。
至于饰演司机的黄觉，则和端锅阿姨被称为“司锅姨cp”。每次爆炸时响起的手机铃声《卡农》，更被列入影视剧的“阴间歌单”……
能在短短两周内引发这种“爆炸”效果，《开端》的剧本，贡献相当大。
尊重观众智商，刻画人情百态
近年来，国产剧最为人诟病的一点就是“把观众当傻子”。《开端》剧本的成功，离不开主创团队“尊重观众智商”。
“尊重智商”最基本的一点就是：当观众自己代入角色，每个人的行为都合乎人设和逻辑。
女主李诗情全剧唯一一次“智商下线”，是发现司机也是炸车阿姨的同谋时，因为强烈的被欺骗感丧失理智，直接冲去驾驶座质问。
其他时间，她每次的选择都非常吻合一个女大学生该有的反应——最开始遇到爆炸，第一反应是报警，而后发现警察并不相信自己，便开始尝试自圆其说。
然而，剧中的警察叔叔心细如发。每当两个主角的话术出现漏洞，不等观众指出，刘奕君老师的目光便阴沉沉压过来。
看见没？这是一部自己给自己找逻辑漏洞，然后再自己在下一轮循环中补bug的作品。
面对如此压力，李诗情的单纯很快就“变质”了。反复碰壁几次后，她和观众一同顿悟：这么做，行不通。
从这开始，李诗情和肖鹤云终于开始一个个去摸车上乘客的底细。而爆炸的真相，也抽丝剥茧的呈现到了观众面前。
说到这，也就说到了《开端》剧本的另一个亮点，人物刻画。
不算两个主角，车上还有8个乘客。最开始，观众和主角的怀疑对象，都是坐在最后一排、一身黑还戴口罩的卢迪。
当然，真相肯定不会这么简单。
随着李诗情和肖鹤云对不同乘客展开调查，这些人背后的故事也陆续展开——刑满释放人员马国强，农民工老焦，以及“锅姨”陶映红……
这些人物的故事，也是使《开端》现实主义色彩浓厚的原因。
剧本在刻画他们的时候，可以说是层层深入。
例如乘客马国强，有入狱经历，妻儿还在他刑满释放前离他而去。按理说，这样的人，是非常可能产生报复社会的动机的。
主角自然也这么判断了，还把他拎着的西瓜当成炸弹，给踢了个稀巴烂。
然而真相是，他只是拎着西瓜来看孩子。发现西瓜都烂了后，甚至朴实地给所有乘客分瓜吃。
采访中，我们得知，从编剧手里拿到剧本之后，还会有一个从编剧稿落地到可执行的拍摄稿的一个阶段，包括编剧、导演和制片人在内的主创团队，都需要参与这个阶段的修改过程。
在这个阶段，台本需要对每一场戏里的每一个人物、每一个道具进行对位贴合和调整。有时候，还需要根据场地因地制宜的去调整剧本。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是，相比原著，影视版出现了大量的上下车的镜头，警察这条线的戏份也加重了。
赵子煜在采访中提到，公交车的空间非常局限，“站在前面就能望到后面”。原小说中讲述乘客时都是“上帝视角”，在车厢里解决所有问题。
但落实到影像上后，他们选择通过“调离原有空间”让主角多次下车，并在公交车外和警察产生交集。
这样，既能避免让观众因为场景单一感到枯燥，又能让主角通过警察的协助掌握更多线索。
由于需要不断调整，仅仅是修改编剧已经完稿的剧本，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有了扎实的剧本做支撑，“炼剧”的下一步，就是演员的诠释了。
“司锅姨”演技大赏
“司”，是司机，黄觉饰演的公交车司机王兴德。
“锅姨”，是拎着高压锅的阿姨，刘丹饰演的丧女母亲陶映虹。
“司锅姨”，日文谐音“厉害”的意思，既是CP名，也是形容这二位的演技已经强到了一定地步……
其实《开端》里的“黄金配角”颇多，聊“司锅姨”，是因为他们在这部剧里，一位为观众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一位出演即剧透。
先说陶映虹。
陶映虹的饰演者刘丹是属于典型的好演技没处使只能给人演妈的女演员，北电毕业，身份上归属国家话剧院，之前演过《乔家的儿女》里一位戏份不多的阿姨，当时就把这个带点势利眼的单亲妈妈演得很到位。
演陶映虹这个角色，她既演出了她要和全车人同归于尽的“狠”，又演出了她痛失爱女的“悲”，还演出了她找女儿时的“疯”。
“狠”的方面，感受下这拉阀门前对世界毫无眷恋的表情。
“悲”的地方，让人印象最深的，是丈夫试图说服她别再执着时的捂耳朵的动作。一句话不说，就让人觉得心里堵得慌。
“疯”的地方，属这个和肖鹤云打起来的画面。这眼神，别说肖鹤云和她打完了出现PTSD，屏幕前的不少观众都有心理阴影了……
和刘丹相比，黄觉出演的公交车司机王兴德，没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不过，无论他的戏份多少，黄觉本人的出现，就是最大的剧透了——网友的说法是，没有人会相信，这号演技派会演一个简单的公交司机。
对于这个玩笑，我们也通过剧组联系到了黄觉老师，他表示：
“我觉得挺荣幸的。因为肖鹤云和李诗情开始并没有怀疑到王兴德是有问题的，所以更多的关注点其实是在乘客身上，王兴德可表现的地方并不多，大家还愿意去把关注点放在他的身上，我觉得已经算是一种肯定了。”
黄觉前期的大部分镜头
当然，随着剧情向后推进，王兴德的戏份也会越来越重，黄觉为了更好的理解，也在前期梳理了一遍每一次循环的时间节点，列了一个表格，告诉自己每次爆炸前都发生了什么。
黄觉后期的镜头
“王兴德最直观的身份是一名司机，但其实他也是一位父亲，当他唯一的孩子发生意外并且因此受到网络上那些并不真实的诬陷的时候，他其实是无法接受的。同时，他的内心深处也还是保留了善良的部分……王兴德的内心可能是有些拧巴的。”
除了这些老戏骨，两位年轻演员也没掉链子。赵子煜透露，白敬亭和赵今麦开始就是剧组的第一备选，但是双方在真正达成合作之前，仍然进行了三四轮的见面、沟通和试镜。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后，《开端》在厦门开机。
当时现场实际温度达到三十八、九度，地面滚烫。赵今麦有一幕被电瓶车撞倒的戏，在她自己的要求下被撞了十几遍，类似自我要求的反复拍摄白敬亭也有过多次，这都给全程跟组的赵子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承接着编剧、导演的心血和演员的敬业，赵子煜带领的制作团队，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搞好“装备”。
时间循环，“一点都不省成本”
关于《开端》，观众一直有一个猜想——场景不变，服装不换，这部剧应该很省钱吧？
采访时，听到这个问题的赵子煜用七个字做出了回复：一点都不省成本。
“大家都说这个剧的衣服好省钱，所有的演员只有一套衣服——准确的讲，是大家只有一款衣服。”
厦门的夏天很热，演员大量出汗，拍摄中又有频繁的爆炸，衣服会破、会被血染脏。为了万全的准备，每个人都准备了10套一模一样的衣服。
出乎意料的是，最“费衣服”的人不是主角，而是一直在直播的一哥。他身上穿的是一件花衬衣，当时制作组买到的花衬衫，没有一件的拼花是一样的。
最后，服装师给一哥买了30套衣服，把所有的衣服拆成片，然后从里面拼出了6套花色近似的衣服。
除了衣服，另一个需要“走量”的道具是公交车。“大家看到的是一辆公交车，我们其实是用了5辆一模一样的公交车在同时拍摄。”
赵子煜透露，《开端》大部分的预算都花在了制作上，制作里则有一大笔钱花在了LED的素材拍摄和LED屏的搭建上。
LED背景的虚拟拍摄是现在影视制作里较常使用的一种前期拍摄手法，通过LED屏和灯光的配合在摄影棚里制造出以假乱真的背景，可以极大节省拍摄和后期时间。
《开端》，作为一个发生在公交车内的故事，如果实景拍摄，会对道路交通产生巨大的影响。因此，《开端》的车内戏，都是在摄影棚里通过LED屏辅助拍摄的。
赵子煜回忆：“我们单拍摄LED屏需要的素材就花了两个月。故事里的那条路，现实当中是不存在的，我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心力去选不同的路段，然后自己组接了一条路出来。”
首要的难点是天气，因为故事只发生在几小时之内，所以天气状况必须一致，LED素材的拍摄也需要避免阴天下雨。其次是相比于小轿车，公交车对于后背景的畸变和透视要求也变得比较高，所以素材需要反复的拍摄、实验。
不过，尽管拍摄时为这些东西花费了不少心力，但作品真正拍出来后，这些技术性的东西也就没什么人关心了。
影片所呈现出的，只是以假乱真的街景，以及车辆开过跨海大桥时广袤湛蓝的海水。
25日，《开端》将播出大结局。这短短15集的“爆炸式”播剧，也将在观众的不舍中划上句号。
当然，《开端》不完美。对于一些相似题材的“死忠粉”而言，《开端》的烧脑程度还不够，和国外的一些同题材作品相比，也没有做出更多突破。
另外，时间循环题材多以电影作为载体，故事的叙述节奏更为紧凑。但《开端》作为网剧，补充了大量人物背后的故事，以至于拉慢了叙事节奏。也有一些偏好科幻感、悬疑感的观众觉得，剧情里浓烈的“现实主义色彩”虽然做出了亮点，但也削弱了题材本身的质感。
因此，这篇文章也并非要“封神”《开端》。更多的，是想通过揭秘《开端》的拍摄过程，找出一个问题的答案：一部“合格”的作品，要在哪些地方做到位？
其实，答案就在文章开头的数字里。
5辆公交车、10套同款鞋服、包括后文LED屏的反复实验，是对细节的尊重；
开拍前与演员4轮见面，和拍摄时“硬刚”39度高温，是作品和演员的互相尊重；
而仅仅修改就花了编剧、导演和制片人3个月时间的剧本，是对创作的尊重……
只有这些“尊重”全都到位，观众在看剧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也被尊重。
明天，《开端》就会揭开一切的真相，故事终将结束。但在循环往复的剧情里，厦门是永恒的万里晴空。
这和主创团队最初的设想一模一样。
“我们就是想在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在朗朗乾坤之下，讲这样一个故事。”赵子煜这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