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将至电影剧情「解析」
京师大学堂用来安置游学之士和往来名流住宿的院落黑沉沉的听不到半点异动,烛火跳动,‘肃静’二字映上墙壁,提醒着人们此乃斯文之地,闲杂人等切勿打扰。围着院墙栽种的松柏上面压满了积雪,微风掠过,碎冰夹杂着乱雪纷纷扬扬,在灯光照耀下如雨后彩虹般绚丽。
姑苏朱二跳下马车,趔趄了一下,不顾天气寒冷,将官服和乌纱扒下来扔回车中。
两个贴身侍卫见海事卿如此紧张,也如临大敌般掏出家伙,一左一右将其夹在中间，匆匆赶往伯文渊的住所。一辆马车径直停在寓所门口,雪亮的灯光将房间中几个人影透过窗子映在窗外的雪地上,通过影子,可看出屋内紧张的气氛。
“抄家伙,准备抢人！”姑苏压低嗓音吩咐手下,刚才活动过于剧烈,嗓音中带出了粗重的喘息。
“文渊兄,你还是先退一步为好,没必要在这里无辜丢了性命,你若讲学,燕王治下书院也不少,何必在京师和他们斗气”周无忧的声音从屋子里边传进姑苏的耳朵,让他提的嗓子眼儿的心落回肚子。
“无忧,你还记得亚圣这句话么,‘虽千万人,吾往矣’。况伯某行事,仰无愧,俯无咎,避他们做甚”
谢天谢地,这个书呆还活着。朱二擦了擦头上因紧张而冒出的冷汗,轻轻扣动门环。开门的是周无忧的贴身侍卫,他们将三人让进外间,匆忙进去通禀。
看到姑苏的到来,周无忧满脸喜色,边打招呼边着急地嚷嚷:“朱兄来的正好,我正劝伯兄回北平,他却非要等大后天本期课程结束！”
姑苏点点头,将手中剑别回腰间,对伯文渊低声劝道:“伯兄,近日京城风雪交加,没什么好天气,你一个他们请来讲义的教授,何必在乎学堂里的课程安排,听无忧的,该回就回吧”!
伯文渊见姑苏入门时这身打扮,知道他肯定也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也不会如此紧张。心中感谢二人的热情,对信念的坚持却让他无法接受二人的劝告。
展颜笑了笑,伯文渊对着两位好心人长揖到地:“二位高义,伯某心领。然学期未完,伯某不敢弃学子一走了之。况师者,人之楷模也。伯某始教弟子何为勇，己而羞缩，如何其称我此师字也？”
周无忧气得直跺脚,他嘴皮子差点磨破了,就差让手下人绑了伯文渊送上渡船,可他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死活不肯听劝。
姑苏当年舌战群雄的风采刹那间又回到了身上,从当前局势分析到厉害得失,从汉高祖弃父从权到楚霸王乌江自尽,足足劝了一个时辰,伯文渊依旧满脸坦然,仿佛根本不相信二人拼着前程不要送来的警告。
周无忧越发着急,时间拖一刻少一刻,谁知道对手选择什么时机发难。上前一步,拉住伯辰的手劝道：“文渊兄,古来行大事者皆不拘于小节,大辞不拘泥于小让。朝中有人行事手段向来狠辣,所以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事急从权,算不上临难退缩。”
伯文渊摇摇头,他何尝不知道风雪将至？可此时就这样走了,如何对学堂的师生们交待?况且明天还有一场和江南教会关于儒教真伪的辩论大会。今晚走了,不成了临阵逃脱了吗?如此一来,今后北平之学如何在江南立足。念及此,他给两位朋友的答案愈发坚定。
“无忧,你知道为何圣教被歪曲践踏至此吗,就是太多的人选择了事急从权,太多的人以欲成大事的借口向世俗的压力逐步退缩。伯某遍览西方诸子,其言未必皆强于二圣,而其门下对真理的坚持与发扬,却远强于我们这些圣人门下！”
“算了吧,文渊兄,你算哪门子圣人门下？你那《平等论》《原君》《原政》，哪篇拿出来不是杀头的罪名？“众生平等”“天下为公而不为私”“君者,理国者而非持国者也”，哪篇不是大逆不道之言？我要是夫子,首先依诛少正卯之例诛了你这曲解教义的狂徒！还是听无忧的,快些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姑苏先生此言差矣”伯文渊正色反驳,“儒本是兼收并蓄之宗教。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者而改之。伯某写这些书,本意乃去汉儒掩目塞耳,抱残守缺之恶习；洗宋儒内视自闭,寻章摘句之陋行；解儒之教义,还之本来面目。何罪之有?夫子诛少正卯,师行不当,吾辈应识而改之,而非拘泥于师徒之礼,掩其暇,扬其过。”
姑苏气得肺都快炸了,恶狠狠地拔出剑架到伯文渊脖子上：“你这个书呆子,杀你还需要讨论罪名的正确与否吗?这是人家的地盘,如果我就要为这些言论而杀你呢？”
“以言杀余，君乃自取其辱。伯某倒愿以身殉教,让后人记得何为真正的春秋大义”
“那我就杀了你,然后将你的书焚掉,告诉世人你说的全是妄言！伯兄，话是从活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从未说过我写的一定是对的,我只是觉得此刻宁可放弃生命亦不可放弃说话的权利。后人则应时刻记住这个准则,否则永远不可能理解儒家本义。让人说话,说话的权力与真理无关！”
用生命捍卫说话的权力,说话的权力与真理无关。几句话如洪钟大闾般激荡在周无忧的耳朵。此刻,他不得不承认,对圣言的理解,自己照伯文渊差得太多。很多江南名儒攻击伯辰,认为他是曲解圣言的罪魁,但周无忧知道,眼前这个伯辰和北平学者们坚持的复古儒教,恢复的才是圣教的生命所在。
“谨受教”周无忧对着伯辰一揖到地，“他日有所成,无忧面谢伯兄相教之德”
朱二叹了口气,收起剑,起身告辞。眼下只好祈祷上天保佑伯辰能平安渡过这三天。
“此物请文渊兄收好,关键时刻,也许能派些用场”临别,朱二咬紧牙关,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带有体温的金片,压到了伯文渊手里。
“这是御赐的免死金牌,持此牌者非谋反之罪皆可免死。”朱二苦笑道,“此乃陛下初登大宝,赏朱某从龙多年之赐。先借于伯兄应急,等伯兄北返后,朱某再遣人登门索要”
伯辰心中一暖,不好拒绝朱二美意,将金牌郑重藏进怀里。朱标非开国之君,手下功高盖世者不多,是以持其御赐免死金牌者，天下不超七人。
“伯某为平等奔走半生,到头来难道反而要用特权来掩盖别人的罪行么？”风中,一个身影彷徨自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