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忆电影剧情「梳理」

文/麦克疯

这几年来恐怖片似乎已经走到了创作的瓶颈期。从表达方式来说，恐怖片已经磨练出了相当练达的技巧和熟稔的套路，观众已经很难再从传统意义的影片当中寻求到更有新意的视觉和精神刺激。所以恐怖电影也开始从锐意革新的高空降落到了稳扎稳打的平地之上。像去年获得圣丹斯电影节评审大奖的《女巫》就以规规矩矩地叙事风格将宗教恐怖片的套路做出了新的花样。而台湾拍摄的这部以“冥婚”为主题的恐怖片《尸忆》同样也遵循了传统恐怖片中的法则——其实，我更宁愿形容本片是一种“保守“，因为它”保守”到了每个片段的出现，每个线索的发展都有章法可以依循。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具有悲剧色彩的爱情故事。其实影片的线索并不复杂，观众所能获得的信息也简单而直接。从影片开头，男女主角便不断遇到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然后一步步剥丝抽茧揭露出背后的真相。几乎每部恐怖故事中都有一个悲惨的背景，这是万试万灵的法则。傻子都知道，谁也不会一开始便全盘脱出真相，结局所形成的反差和比对完全靠的是那些恐怖气氛的渲染对观众的试听混淆来形成的。恐怖片的魅力正在于导演不断为观众设置某种叙事圈套，如果任何一个环节暴露，对于影片都有着致命的影响。《尸忆》的前半段其实也传承了这种并不高明的手法，尤其是片中刻意安排的几个灵异情节在整体下来显得有些故弄玄虚了。但影片真正的亮色其实在于编导最大化保证了解谜线索在不着痕迹被揭露的同时，将“谁究竟才是鬼”的答案留到了最后一刻才揭晓。

如果暂时抛开电影的叙事方式，将影片的视觉风格单拎出来，《尸忆》活脱脱就是一部恐怖片桥段的大集合。灵体通过梦魇反复不断地干扰和侵占主人公，还有鬼怪出现的方式都让人似曾相识，完全来源于日韩恐怖片当中的经典桥段。我特意翻看了影片的主创名单，其中有不少来自日本，我相信这些电影人的加盟对于影片的风格把控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而鬼新娘现身时的造型和声音效果，就回到了华语恐怖片的范畴中来了，我仿佛从这个人物设计身上看到了导演对香港僵尸片的借鉴之处，而玄真大师的角色定位更让我想起了香港新浪潮恐怖电影代表作《凶榜》。我不知道这是导演在刻意致敬经典，还是仅仅为了保证电影有基本的吓人桥段。我相信对于资深的恐怖片专家来说，《尸忆》里的吓人桥段完全是可以免疫的，他们甚至可以想象出比《尸忆》更有趣、更恐怖的故事来，但作为一个对于恐怖电影的结构和套路并没有研究的观众来说，《尸忆》就完全可以当做一部颠覆恐怖电影的微型教科书来看了。

要将一个中国古老的诡异仪式拍成电影可以有多种方式，然而影片编导却没有选择将本片处理成一部有关于介绍冥婚习俗的影片，而是将观众对于“冥婚”恐慌的遐想渗入到每一寸肌理之中（电影中古老的唢呐配乐和旧仪式与现代都市生活的对比），最终形成一部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恐怖作品。其实一部可以深入人心的鬼怪电影中一定会将骇人鬼怪做由朦胧到清晰的焦距推进，但《尸忆》却反其道而行之。我想导演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刻意让人和鬼模糊难辨，以达到出其不意的惊吓目的，但事实上，观众或许很难对片中的女鬼起到心中扎根钉子的效果。

恐怖电影是最能够深入阐述人性和社会学的类型片，对于《尸忆》这样题材的电影来说，它应该可以在人性的挖掘方面走得更远。但让人意外的是，影片并没有像一般的恐怖片一样最终烘托出某个命题，而是在真相大白的时候便戛然而止。本片作为新锐导演谢庭菡的第一部剧情长片，它更像是导演在奠定和树立自我风格的一次尝试。因为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导演的长篇处女作都能做到尽善尽美，他们更需要的是在观众心中迅速留下最深刻的印象，这种印象多半会来自视觉和画面上的表现力。

《尸忆》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地方当然是影片中那些成熟的影像风格和平稳的镜头，它能够充分保证电影有着最纯粹的官能刺激，但同时它也带来了显得有些空泛的纯娱乐（电影也基本没有什么哲学和思考）。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技术手段都很出色的恐怖片却没有取得高口碑的原因，在影片中，我所能看到的是只是导演想要提供给观众的一种猎奇的刺激，仿佛他要试图告诉观众，中国也有自己的恐怖IP。对于台湾来说，恐怖电影并非他们的强项。台湾出产的恐怖片不仅屈指可数，而在陈国富出走之后，台式恐怖片甚至走到了青黄不接，进退维谷的局面。但今年年初的《红衣小女孩》让我对台湾恐怖片有了一定的改观，再到了这部《尸忆》，我看到的是两个新浪潮式的年轻导演的崛起。其实《尸忆》并不是一部质素相当优秀的恐怖片，但它也试图告诉观众，俗套并非就是短板，只要懂得包装和重组，也没准还能玩儿出新的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