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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意外停电,她一次日常洗澡会让一墙之隔的大佬对她起了兴趣。

2023-11-15 00:30 作者:岑岑 围观:

图片来源于网络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有些闷热,林慎晖从车上下来,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皱了皱眉头。再看看周围的环境,一张俊颜愈发的冷了下来。

这算是旧城改造的遗留区,一条不算宽敞的巷道,两边都是居民房,因为地理位置好,很多住户把自己的家一改装,就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饭庄,俗称农家乐。

刚结束一个case,也不知道谁起哄说要一起庆祝一下,秘书通知他的时候,他倒也没什么意见,大方的承诺买单。一帮下属得寸进尺,非让他也参加。参加倒也没什么,偶尔跟公司员工联络一下感情也无可厚非。谁知道这帮没出息的竟然选了这么个“荒凉”的地方。七转八拐好不容易找到,停车又费了不少时间。对于一向讲究效率的他来说,这顿饭不管味道怎么样,都失去价值了。

其他人的车辆也陆陆续续在路边停了下来,一行人簇拥着走到林慎晖这边。眼见这位大爷冷着一张脸,大家面面相觑,刚才还好好的,不知道又是哪儿惹着他了,都没敢再说话。

销售经理张城显然对这里比较熟悉,指着不远处的一条阴暗的胡同说:“林总,穿过这条胡同,里面有一个‘庄户人家’,那家老板娘的小白菜丸子汤真是一绝啊!”

林慎晖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径直往里走去,其他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明所以,也赶紧跟上。

张诚纳闷的挠挠头,自己说错什么了吗?没有吧。那老大刚才那一眼怎么会让他无端的想起冬夜的废园子里,井口蹿出来的白气呢?

其他人默默向他投来同情的眼神,在心里为他祈福。大家跟了林慎晖这么多年,谁不知道他老大最烦的就是自己的人没出息。他张诚堂堂一个销售经理,提起个“小白菜丸子汤”就一脸垂涎的样子,老大看了不抽他就不错了。

唉,就不该提议让他来参加聚会,对着这么一个冷脸大神,吃什么也不会对味儿的。都怪他们一高兴忘了轻重,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家一边走,一边背着林慎晖偷偷交流着眼神。

胡同两边都是住户,不远处有扇窗子透出隐隐的灯光,在没有路灯照亮的胡同里显得很温暖。再走近一些,就听到了水流声和清晰的少女歌声。

“我头上有犄角,我身后有尾巴,谁也啦啦啦啦,我有多少秘密……”

看来是这家的小女儿正在洗澡,一行久经商场的大男人不禁浮想联翩,交流着会意的眼神。

小女孩显然不知道到外面人的心猿意马,一个人犹自唱得高兴,声音忽高忽低,清脆愉悦,还自带配音。

“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小秘密……”

林慎晖经过窗口时,隔着一扇小小的窗子,女孩正唱着“我有许多的秘密,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嘿嘿!”

最后的“嘿嘿”显然是她自己加配的,底气十足,音律活泼,作为结音倒也协调。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心情突然就好了一些,嘴角也不自禁的翘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其他人看在眼里,皆是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都在想,这姑娘厉害呀,一首乱七八糟歌词都记不清楚的儿歌,竟然把老大唱乐了,这可是“皇都”头牌都没有的本事啊!

但不幸的是,林慎晖的好心情没维持多久。张诚找的这家饭庄还算干净,老板娘也很热情,虽然不太适合单位搞团建,但是只要味道好,就只当尝鲜了。

只是饭菜刚刚上齐,众人还在想要不要撺掇老大讲两句,包厢里突然一下就黑了。同样黑下来的还有刚刚转晴没多会儿的林大少爷的脸色。张诚都快哭出来了,今天这点儿也太背了。

这条街道上的饭庄过多,这个时候也是一天当中用电量大的时候,经常会出现跳闸断电的情况。老板娘倒是习以为常,一边道歉一边吩咐服务生点上蜡烛。来这里吃饭的人大多是奔着热闹和味道来的,倒也没有太多的讲究。

只是今天的这一桌人西装革履的坐在这里,跟环境有点儿格格不入,烛光闪烁,映着林慎晖一张黑脸,没有丝毫浪漫的美感可言。

丢下一句“你们慢慢吃,汤喝不完不许走”,又对助理说了句什么,林慎晖就起身离开了。一行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对着烛光下的白菜小丸子汤一脸苦相。

突然停电把阮青青吓了一跳,在挂钩上摸了半天也没找到睡衣,这才想起是落在床上了。叫了好几声妈妈,都没人答应。阮青青只好把T恤套在身上走出浴室。外面黑黢黢的,肯定是又停电了。

刚洗好澡,天气又确实太热,阮青青想了想,又想了想,挣扎了半天,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再穿上那条已经穿了一天的七分裤。好在T恤够大,足够盖住大腿,再加上停电,周围黑黢黢的,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注意到了。

爸爸妈妈应该到街上去了,阮青青想了想,估摸着他们应该离得不远,就拉开大门,也上了街,想唤他们回来。

刚走出胡同,一道刺眼的灯光就直射过来,已经习惯了黑暗的她一时间适应不了,下意识的抬起手臂遮在眼睛上。

林慎晖看着前方,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

女孩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薄T恤,随着手臂的上抬,衣服的下摆也跟着提高,露出修长白皙的双腿。黑长发分成两束湿漉漉的搭在胸前。强烈的灯光下微湿的T恤显出近似于半透明的效果,女孩凹凸有致的身材尽显,在这样闷热的夜晚,散发出极致的诱惑力,在自己也意识不到的情况下成了某个男人的专享美景。

林慎晖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

意识到自己对一个甚至看不清面容的小姑娘起了反应,他低咒一声,有些心烦意乱的发动了车子。

看来是最近太忙了,他想,是时候休息一下了,也借此机会好好纾解一下。

阮青青对着疾驶而去的汽车撅嘴,切,有钱了不起啊,开好车了不起啊,在居民区还开这么快,横什么横!

阮母从街对面走过来,看着女儿这副打扮,忍不住又开始说教:“哎呦喂,真是个小祖宗,你怎么不干脆光着身子出来啊!你以为自己还是三两岁的小孩儿啊。”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女儿的手,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阮青青一边加快步子跟上一边嘟囔:“有什么关系,天这么黑,谁还能注意到我呀。对了,爸爸呢?”

这边儿还正问着呢,那边阮父就小跑着跟过来了,“乖女儿,看爸爸给你买什么了。”

说着就把手里的糖葫芦递到阮青青手上。就在这时候来电了,阮青青拿着糖葫芦对着爸爸乖巧的一笑,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满嘴的糖渣亮晶晶的。

“这么晚了你从哪儿弄得这东西呀?”阮母一边把忙着咬糖葫芦的女儿推进大门里,一边跟身后的老公说话。

“后街老王最近不是闲嘛,就搞了个副业,今天卖的少,剩了好多,本来要都给我,我就拿了一个。”

“剩的啊,新不新鲜啊你就给闺女吃?”阮母皱着眉头数落,伸手去拿阮青青的糖葫芦,阮青青迅速的撤退两步,一张口又咬下半个,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的说:“妈妈,没关系,很新鲜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小孩子,肠胃没那么脆弱的。”

“就是就是。”阮父小声附和,又被老婆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还知道自己不是小孩子啊,这么大姑娘了,穿成这样就出来,不像话。”

“妈妈你就别说我了。”青青也觉得自己有点儿欠考虑了,后知后觉的有些羞。

“青青啊,妈妈一会儿给你煮小馄饨吃,咱不吃这玩意儿了好不好?”阮母也没再念她,岔开了话题。

阮青青闪身跑回自己卧室,从门缝儿里露出个小脑袋,“吃这个就好啦,妈,你别忙了,我也要早睡,明天还要回学校呢。”

“这么急?明天不是周末吗?”阮父问。

“明天要做礼仪兼职,都跟朋友约好了,要在学校集合的。”

阮青青爸妈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阶层,家里不富足却也一直衣食无忧。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模样清秀,性格乖巧,学习成绩又好,老两口一直放在手心里捧着宠着。大学也没舍得让她走远,填志愿的时候就报了本市的一所在全国不算顶尖也还不错的学校。离家两个小时的车程,周末没事,收拾收拾就回家了。

平时住宿舍,宿舍里的几个姑娘虽然都是外省的 ,除了来自安徽的臧婷平时特立独行外,其他都很好相处,青青最小,性格又和善,平日里大家也都宠着她。总的说来,阮青青长到二十多岁,也没遇到过什么挫折,一直被保护的很好,心思简单,孩子似地。

“青青啊,你怎么又去做那个呀,妈妈上个月不是给你钱了吗?不够妈妈再给你,别去做那个什么礼仪了,遇上坏人怎么办?”阮母不放心的说。

“就是,那些个大老板啊,心肠黑的都跟什么似地,你可别招惹上他们啊。”阮父这会儿又帮老婆说起话来。

“哎呀,没事,哪有那么多老板给我招惹啊。人家都忙着呢,谁有工夫看我呀。再说了大老板见过的美女估计比咱们家冬天吃过的萝卜还多,哪还瞧得上我这颗小白菜啊。放心放心啦。”见妈妈还要念叨,阮青青赶紧闭上门,隔着门板叫,“不说了不说了,我困了,要睡觉,要睡觉!”

阮母端着水杯站在门边敲门,“你吃完那东西不得再刷刷牙啊,啊?闺女啊,至少也漱漱口吧?”

门“唰”的一下打开,露出个甜美的笑脸。“母亲大人说的是,我这就去刷牙去。我一定保护好我脆弱的、美丽的小白牙,不让您老担心。您不用管我了,快去睡吧”一边说着一边往洗手间走。

阮母笑着嘟囔了一声‘这丫头’,转身走开了。

阮母心疼女儿,上班的时候见她还在熟睡,就没舍得叫她。阮青青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看看表才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了。

这睡着觉没有意识的状态下就能把三个闹钟都关掉也是本事了,阮青青急匆匆的收拾,连早饭都没顾上吃,紧赶慢赶到了学校还是有些来不及了。苏皖宁远远地就看到她了,连忙跑过来接过她的包。

“我说什么来着,让你不回家不回家你偏不听,妆也没化,早饭也没吃吧?得忙一个上午呢,有你受的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周回一次家我都习惯了,不回去我爸妈肯定会担心的,而且我也想家了嘛。”

“照你这么说,我们这一年都回不了几次家的人还要不要活了呀?”

“好啦,宁宁你就不要念我了,大家都到齐了吗?”

“可不,都在车上呢,就差你了。赶紧的,上车我给你补补妆。再问问有没有人带吃的东西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午饭是肯定不能按点儿吃了,现在不填上点儿,待会儿还不饿死你!”

阮青青笑眯眯地跟着苏皖宁,虽然在挨训,但是自己也知道朋友这是在关心她,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苏皖宁是她上了大学交到的最好的朋友,两个人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要不就说嘛 ,女孩子的友情,有时候是很难用道理讲清的。

这次要去的是刚开业的酒楼,装修非常气派,据说老板后台不小。不过这些阮青青从不在意也就是了,她只是想赚一点零花钱。

换上旗袍,阮青青被安排在迎宾的那一组。苏皖宁觉得她一早上坐车坐了那么长时间,又没吃多少东西,怕她撑不住就跟她换了一下。由她来跑前跑后迎宾,阮青青则负责剪彩的捧花部分。

林慎晖跟几个体型富态的老板站在一起,身高的优势加上气质出众,看上去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本来这种活动他是打死都不会参加的,只是这家店的老板跟母亲有些远房亲戚关系,母亲倒是也说让他参加。是他想反正这几天休息,也没什么事,只是捧个场而已,也没什么,全当打发时间了。

谁知道一来就被这群人给围住了,献殷勤、打官腔、拍马屁,真是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早知道还不如跟一帮哥们出去喝酒呢。

心想着顶多撑到剪彩这个环节,一结束他立马就走。听说斌子那边最近又得了两瓶好酒,今晚就去给他造出来。

“没事的妈,我跟宁宁在一起呢,还有几个同学……一结束我就回学校了,能有什么事儿啊……哎呀,我是来做礼仪工作的,喝什么酒啊,这些酒楼有多坑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一天的薪水还不够买半杯酒的呢,老板又不傻……不说了,被人看见了不好,恩,恩,我保证,真没事!那我挂了啊,哎妈,我给你做的固元膏都装瓶子里了,别忘了吃啊。恩,拜拜。”女孩用略带点儿焦急的语气絮絮叨叨的说着些家常的话,有种又急又缓的矛盾。

林慎晖脑海中不知怎么的浮现出一副奔跑的树懒的形象,觉得有些好笑,又感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循着声音望过去,只看到一抹穿着水红色旗袍的纤细修长的背影。

是她……

这个城市原来这么小的吗?

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保护的很好,不知人间疾苦人心险恶,简单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连着两次挑起他的兴趣,这似乎不是什么好现象呢。

剪彩的时候,阮青青站在林慎晖身边,捧着花,心里直犯嘀咕。

这男人是有多高啊,她就有一米七多了,又穿了几公分高的鞋子,他居然还能高出她一个头来。倒显得她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了。

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又高,样子也好看,不是现下流行的花美男那种好看,却很有味道。星眉剑目,侧脸轮廓刀刻般深邃分明,薄唇抿着,气质冷清。他站在最中间,可见身份不一般。有钱有颜的男人,造物者真是不公平,阮青青不着痕迹的撇撇嘴。

她不知道的是,身边的男人也在兴致盎然的打量着她。

明明是个小女孩,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粉粉嫩嫩的样子。却还一本正经画着妆,笔直的站在那里,捧着个盘子,看似很专业,但脸上的表情却很不专业的变来变去,心里想什么立马就写在脸上。

剪彩结束后,一群人簇拥着林慎晖往里走。阮青青如释重负的吐口气打算溜出包围圈。

林慎晖趁人不注意虚握了一下她的手,预想中的绵软让他心里一动,刚要握实。小姑娘就已经飞快的抽了回去,偷偷地对着他怒目而视。

阮青青心下一惊,反复确定刚才发生的事情的真实性。让爸妈猜到了,还真遇上不要脸的人了。这人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敢占她便宜!

只是簇拥着他的人太多,大庭广众之下她不好发作,万一人家只是不小心碰到的呢?算了,转身刚走了没两步又停了下来,阮青青还是觉得生气。

又猫着腰返回来,瞅准空隙来到男人身边,趁没人注意,她抬起脚来狠狠地踩上了他的皮鞋。

林慎晖吃痛,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溜到在人群外了。触到他的眼神,对他做了个鄙视的动作,然后转身快速的跑掉了。

林慎晖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

一群穿同样旗袍的女孩嬉笑着走过,不时回头把视线投到林慎晖身上,看一会儿又回过头去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又传来一阵娇笑。

“林总很受女孩子喜欢啊,哈哈”一个挺着大肚子穿中山装的男人打趣道。

“那是,我这贤侄可是一表人才啊。”魏可也爽朗地笑着接过话来,半开玩笑的拉近自己跟林慎晖的关系。

林慎晖也没追究他这一声“贤侄”有多少深意,状似不经意的问:“这些都是魏老板的职员?”

“那倒不是,雇这样一群祖宗做服务生我这酒楼怕是撑不到年底啊。”周围很捧场的响起了一片笑声。魏可自己也笑了,“都是大学生,业余时间做做兼职,不够专业,不过胜在年轻靓丽,撑场子还行,价格也不高,就多请了几个。”

“哦?大学生啊。”林慎晖适时地接了一下,也让魏可能继续说下去。

“恩,大部分都是职业院校或者专科院校的,不过也有两个是A大的高材生,喏,刚才捧花的那个就是。”

林慎晖笑笑,没再继续问。A大是吧?

一群人送林慎晖离开,经过一个包厢时,林慎晖忽然停了下来。

包厢门没完全闭上,从外面可以看见一色的水红,看来是刚才谈论的大学生们完成了工作,正在享受迟到的午餐。

林慎晖伸手推开门就走了进去。一帮人有些奇怪,不知道这少爷要做什么,但也都跟着走了进去,本就不大的包厢一下变得拥挤起来。

阮青青觉得自己快要饿晕了,在车上吃的两块红枣糕早就消化没了。眼见一大桌子菜肴,眼里早就没别的东西了,专注力全在自己喜欢的那几道菜上。

林慎晖他们进来她都不知道,还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剥手里的虾子,白白嫩嫩的虾肉终于露出来了,她的口水顿时泛滥起来。

林慎晖看着角落里的那个影子,站着的时候高高的个子,一坐下来却这么娇小。虽然其他女孩也都还穿着工作服,但至少脸上的妆都已经洗干净了。就她还挂着一张花脸,抓着虾子,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脸上又忍不住挂上了不易觉察的笑。

女孩子们见进来的是他们,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他笑着一一握手,都是未出校门的学生,还很青涩,都被他的笑闪的脸红起来。走到她身边时,她还端端地坐着与手里的大虾作斗争。旁边的女孩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她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见到他,她一张小脸先是吃惊然后就露出不耐烦的表情。他也不在意,照常伸出手来,她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手里的虾肉,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虾肉暂时放进碟子里。

他看到有一抹狡黠的光从她眼中闪过,还未及捕捉,她一双小手就一起伸了出来,下一秒就紧紧包住他的手,甚至还来回摩挲了几下才放开。

手上立马变得黏腻,林慎晖低头看,不只手上,就连露在西服外的一小截白衬衣上也染上了红红的虾油。

再看向她,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似乎在说,是你急着要跟我握手的,跟我无关。

他堂堂林慎晖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连着捉弄两次,他居然丝毫不觉得生气。从桌子上拿起湿巾擦干净手继续跟其他女孩儿握手,就像刚才的意外没发生过似地。

离开的时候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她嘴里鼓鼓的,手里也不闲着,又重新剥开一个虾子。旁边的女孩把自己刚剥好的虾肉放进她的碟子里,她抬头对着她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让他想起了他在国外留学时因为无聊养过的一只小猫。

拒绝了众人的再三挽留,林慎晖对跟这群人吃饭没有丝毫兴趣,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跟他们寒暄。再加上斌子不停的打电话催他,大家也就很识趣的放他走了。

开车的时候他脑子里还想着那女孩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的样子,心满意足吃虾子的样子,突然就对去“沸点”喝酒这件事失了兴趣,一边开车往家的方向走,一边想着晚上让李婶煮些虾来吃吃似乎也不错。

林慎晖开着车漫无边际的晃,不知不觉就开到A大附近了。远远地看到A大的招牌大门,青春洋溢的大学生三五成群进进出出。

脑子里又浮现出那丫头吃东西时的样子。脸颊鼓鼓的,时不时咂吧一下嘴,嘴唇跟花瓣似地,鲜艳娇嫩。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吃虾也是一种享受,但这享受搁到自己身上显然不怎么对味儿。

昨天早早回去,曾女士颇有些意外,一听他说想吃虾,兴致勃勃的下厨,跟李婶两人做了三四道大虾。饭桌上,他还没吃几口,曾女士就又开始老生常谈。无外乎又是老谁家小谁有了小小谁之类的,扯啊扯的就扯到了谁家姑娘美若天仙身上上去了。

曾女士退下来之后,放在心上挂在嘴上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他的婚事了。见天儿的想着把谁家闺女变成老林家媳妇,再给她生几个孙子孙女做做伴什么的。

林慎晖对相亲这件事非常抵触,但是挨不住自己亲娘的强烈攻势,着实是怕了。一开始还象征性的见了几个,确实也有人品外在都不错的,可就是找不到感觉。林崇年说他根本就是玩心未收,他也不排除这个原因。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曾女士哀怨的眼神,他渐渐的就减少了回家的频率。他早些年做的就是房产,自然不缺房子,去哪儿住全凭自己兴趣而定。要不是他自己主动回家,就算是他家老爷子和皇太后,想找出他这个人也不是件容易事。

早些年刚从国外抱了文凭学位回国,老爷子想让他在京城发展,他却更看好T市的发展前景。恰逢父亲调职,任职的正是T市的临市。一家人选择在T市定居,林慎晖就在T市成立了自己的公司。初时与老资历的恒阳基建签订共同开发远山公寓的协议,凭这个单子他在商圈崭露头角,站在风口上积累财富,再后来成为T市房地产行业的翘楚巨擘。

他不是个野心家,热衷于赚钱这件事也只是让自己有点事做而已。积累了足够量的财富后,他对钱慢慢也没了兴趣。这几年慢慢开始撤出房产市场,带着自己的人,开了投资公司,闲打闲闹,打发时间。

结婚,跟一个人相守一辈子?他没想过,却也不排斥,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人而已。

将车开进校园,门卫没有阻拦。现在的大学各有特色,共同点就是自由。在偌大地校园里兜圈,偶尔有三五结伴的女大学生经过,频频回眸,一脸赞叹。林慎晖笑了笑,金字塔里的女孩,虽然未经世事,但也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从不觉得这是拜金,对金钱的渴望是正常人的需求。

又想起那个姑娘了。她不待见他,他很清楚。他林慎晖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这姑娘,别看出身平凡,心气可高了。没触过礁的小帆船,悠哉游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他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应该没有交点,但谁叫她自己三番两次跑到他面前,引了她他的注意,提了他的兴趣,那就别怪他为自己找点乐子做了。

他从来不喜欢强迫什么,对人对事,顺其自然。上赶着不是买卖,老话总有它的道理所在。只是,生活如此无聊,偏偏让他碰上个有趣的小白兔,怎么能不好好逗弄一番呢。

要用什么法呢?他得好好想想。

正想着呢,手机响了。

“哎晖少,今晚不会再爽约了吧?哥几个就为了你硬生生拖了一天啊。你再不来我可不等了啊,我愿意为你苦守寒窑十八载,林浩他们也不依啊!”

林慎晖勾起嘴角笑笑,“至于吗?不会是你压箱底的那瓶吧?”

“靠,你是不是早惦记我那瓶Charteaulafite了?”

“你还有别的好货?”

“来了不就知道了,就说你能不能过来吧!”李斌在电话里卖关子。

林慎晖其实兴趣不大,再好的酒喝多了也就乏味了。只是这边还没说什么,李斌那边就耐不住了,噼里啪啦又追加了一句:“不是,哥们儿你不会又回家吧?装孝子上瘾啊,差不多得了啊!今晚可不止我们这帮糙老爷们,李斌带女朋友来,据说他女朋友还会带几个同学过来,都是大学生,***不是催婚催的紧嘛,说不定这里面就有你的命中注定呢,你不来可别后悔。”

林慎晖漫不经心的问:“斌子你又干缺德事儿,上次还没受到教训?再来一次不怕老爷子把你皮抽了啊!”

李斌跟人合伙开了个贸易公司,闲差一个,闲钱也不少。别的毛病倒也没有,就是好酒加好玩。女朋友常新常换,常换常新,只是他出手大方,对女人也算体贴,也没整出什么大事来。没料到前不久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小丫头挺着肚子找到李斌父母面前,要求李家负责。李斌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想也知道是被算计了。李父也不含糊,大手一挥,把孩子生下来……

那丫头可能只是想要些钱,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生她是不敢生,但也不是善茬,从楼梯上直接把自己扔了下来。鲜血淋淋的被抬出去,一出门就被大批记者围了起来。

小报怎么写可想而知,虽然极力压制,也还是有照片流了出去。

就为这事儿,李家老爷子差点儿没被气晕过去。

这才几天,刚消停消停,这小子又重出江湖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湿了就湿了,扔了换一双不就完了。多大点儿事儿。你就别管了,就说来不来就行了,磨磨唧唧的!我可跟你说,这次不是三流大学,A大,板板正正的高材生,还是中文系的,不来别后悔啊!”

林慎晖把着方向盘,慢慢悠悠的开出校门。别的没注意听,就听到了“A大”这俩字,心里没来由的一动。说了句,“晚上等我。”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又想,A大怎么了,更高学府的又不是没有过。忍不住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是被那帮不成器的下属给传染的,这点儿出息吧。

像要可以证明点儿什么似的,林慎晖刻意去的特别晚。走进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到齐了,有几个都喝得差不多了。包厢很大,灯光有些昏暗,打眼看过去有几个生面孔,多数都是圈子里的人。

“哎呦哥们儿,你可算是来了”李斌站起来,一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的沙发坐下来。从玻璃几上抱过来一只其貌不扬的酒坛子。旁边有人递过刀子来,李斌一点一点很小心的起开酒坛上的泥封,特有的酒香很快在包厢里弥漫开来。

林慎晖嘴角一勾,笑着说:“斌子你胆儿够肥啊,从老爷子酒窖里偷出来的吧?金线芙蓉泉,这酒我可不敢喝,老爷子知道了真能家法伺候!”

“嗨,拿都拿了,得对得起我那时候每分钟150下的心跳不是,喝吧,家法伺候也值了。”

说着把盛满了酒的青瓷碗递给林慎晖,就势凑到林慎晖耳边,轻声说:“哎兄弟,你左手边穿红裙子的,看见了没?”

林慎晖瞥一眼,灯光影子里,一抹纤细的身影靠在沙发里,有些颓废的味道。不断有人劝酒,她来者不拒,迎来送往,很是熟稔。林慎晖兴致缺缺的转过头来。

“行了林大少爷,胃口刁的快不食人间烟火了你。我跟你说啊,谈恋爱呢要练,谁也不是一把就能找到能娶回家的人的。”

林慎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酒,听李斌说着不着调的话。在这种地方练?练成了带回家,怕就不是家法伺候那么简单了。不过这李斌这么卖力的推荐,不会是自己的红颜知己,腻了,想让他接盘吧。

想到这里,林慎晖眉头一挑,眼睛里有不悦的冷光一闪而过,没出声。

到底是发小,李斌马上会意,“哎哎哎,你别瞎想啊,这个我没谈过啊,这点儿规矩我能不懂?我李斌什么时候干过那种事,我就是单纯觉得姑娘漂亮够味,特意介绍给你的。我自己都没舍得。够兄弟了。”

“别,你喜欢你可以追人家,我没兴趣。”

“得,算我瞎忙一通。啥也不说了,喝酒吧兄弟。”

李斌一边说一边跟林慎晖碰杯,两人你来我往,一坛子酒很快喝空了,又喝了些梨花白。都是些有后劲儿的酒,林慎晖酒量还不错,只是有些头晕而已,李斌已经趴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车是不能开了,给司机打了个电话。李斌算这家酒吧的半个老板,喝到半夜睡在这儿是经常的事。林慎晖招来经理,安顿好醉的比较厉害的几个人。自己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要上车的时候,胳膊突然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是刚才那个姑娘。

“林先生,我是臧婷。”女孩显然也是有几分醉意了,脸色酡红,直直的看着林慎晖,很勇敢无畏的样子。只是抓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颤抖着,泄露了手的主人此时的心理状态。

林慎晖知道她拦住他不是只想作自我介绍这么简单,也不出声,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臧婷深吸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好半天才对上男人冷漠的目光,声音里带了哀求:“林总,我,我需要钱。”

林慎晖这才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很漂亮,眼角微微上挑,很魅惑的样子。只可惜此时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怯懦,替代了刚才的慵懒放恣,让她看起来也少了那么几分味道。

“给我一个理由。”

“我家里人生病了,我真的没办法……”

林慎晖看看手腕,脸上开始浮现出不耐烦的表情,这种三流电视剧剧情他不是没遇到过。但是这么直接就要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笑了笑,突然问了一句:“你是学生?”

臧婷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愣的点了点头,又觉得不妥,轻声补了一句:“我在A大读书。”

林慎晖闻言嘴角又勾了一下,干脆地说了声:“上车吧!”

阮青青刚从教室走出来手机就响了,时间把握的刚刚好。阮青青接起来,抿嘴一笑应了一声:

“喂……”

旁边的苏皖宁搓搓胳膊表示受不了,跟她示意一下就跟其他同学先走一步了,把空间交给电话两端的人儿。

“小丫头,想我了没?”清清凉凉的声音像沁水的玉石。阮青青几乎可以想象他此时脸上那种宠溺的表情,垂在身前的手拨弄着包包上的流苏,她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

都说大学生的爱情来得轰轰烈烈,走的悄然无声。她跟苏晨慕的这段感情却保持着温馨甜美的味道一直走到现在。

认识苏晨慕是在大一那年的冬天。那时候她与苏皖宁已经是很要好的朋友了,寒假的时候苏皖宁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阮青青家住了几天。走的时候依旧难分难舍,最后成功把阮青青也拐回家了。

就是在苏皖宁的家里她遇到了苏晨慕。才知道原来好朋友有一个如此斯文俊雅的哥哥。

晚饭后苏皖宁的几个发小来家里串门,一伙半大不小的青年人玩儿起了幼稚的国王游戏。因为人手不够,苏皖宁把书房里的哥哥也拽了出来。

就是这次游戏让苏晨慕跟阮青青之间燃起了火花。

当时是抽到苏晨慕和阮青青两人,要完成的任务是手牵手去楼下人多的地方转一圈。

阮青青长这么大从没有跟别的男性亲密接触过,虽然只是牵手,也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在她的世界里,牵手应该是恋人之间独有的小动作,亲昵又朦胧,比亲吻更有意义。

可是拒绝完成任务也几乎不可能,虽然是游戏,大家却还是很认真的在玩儿,之前有几个更为难的任务抽中的人也照做了,阮青青不想让人觉得她太矫情,更不想扫了大家玩游戏的兴致。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苏晨慕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她,目光温和友好。伸出小手指示意她,她愣了一下很快会意过来。怯怯的伸出小手指勾住了苏晨慕的。两个人在一片起哄声中走了出去。

谁知这一转就转到了半夜。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男孩儿可以如此博学幽默。她不是一个外向的人,甚至有点社恐,跟不熟悉的人在一起会很紧张。可不知为何,她跟苏晨慕第一次这样单独相处就很自在,他们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苏晨慕比她大几岁,却从来不觉得她的想法幼稚,他总能适时地接过她的话题,让她可以在很自然的状态下跟他说些不着边际的傻话。

当两人意犹未尽的回到家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两个人看到沙发上呼呼睡着的苏皖宁相视一笑,异样的情愫已经在眼波流转中悄然诞生。

转眼两人相恋也已经快三年了,苏晨慕也顺利拿到了硕士学位,阮青青 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两个之间的的感情,她的观念里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设定根深蒂固。苏晨慕也曾开玩笑的试探她,一生就跟一个人恋爱会不会觉得少了些体验。

可是她所向往和坚定的就是认准了就是一辈子,而苏晨慕就是她认准的人。

苏晨慕说过,她毕业的那天,他会直接把她带进教堂。一想到可以做他的新娘,阮青青的心里就一片甜蜜。

一边走一边跟苏晨慕聊天,说的也无非就是吃了什么,做了什么,又看了什么书,听说了什么有趣的事这样的话。日日重复,两人却都乐在其中。不知不觉就走到宿舍门口了。意犹未尽的挂断电话,阮青青推门走进宿舍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羞涩的甜笑。

苏皖宁已经帮她买好饭了,看到她那副傻样,忍不住啧啧笑了几声,摸摸她细软的头发,打趣地说:“小嫂子,甜蜜完了吗?甜蜜完了的话就赶紧吃饭吧,谈恋爱不能填饱肚子的,上课的时候不就在嘟囔说饿了嘛。”

阮青青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羞涩的笑。

晚上照例是天马行空的卧谈,说到外国文学史老师漂亮的小外套时,大家都在猜测她的家庭状况。很多老师在上课的时候会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的另一半和自己的孩子,分享些甜蜜和生活感悟给底下懵懂的学生们听。

可是外国文学史老师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家庭状况,学生们也只是从她的衣着打扮上猜测她的家境。

“老师得小四十了吧,这个年龄了还这么漂亮,年轻的时候得多好看啊,她肯定是嫁了有钱人,我听隔壁宿舍说她几乎每件衣服都是大牌新款,咱们学院的工资不够买套衣服的。”玫怡趴在床栏杆上,语气中不无羡艳。

“可是我也听说咱们老师好像夫妻关系不是很和谐,有一次在车上跟人打电话,还哭来着,被同学看到了。唉,有钱人家的阔太太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刘芸像是很感慨的样子。

苏皖宁敲敲床头,语气严肃的说:“捕风捉影的事别乱传,尤其是对老师,咱们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胡乱猜测和揣摩,这是对老师的不尊重。”

阮青青赶紧接了句:“就是,就是。”

几个人也觉得这么说老师不好,就把话题岔开了。这时候玫怡状似无意的说了句:“臧婷今天又缺课,这已经是第三次点名没到了,再来一次老师会取消她的平时成绩的。真不知道她整天在忙什么。”

刘芸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我听说,当然也只是听说哈,她好像经常出入……恩……不好的场合,有外系的同学说看见她跟不同的男人走得很亲密。”

玫怡像是找到了同盟,有些兴奋的说:“芸芸你也听说了啊?这个我也听说过,而且我跟你们说,有几次我还看到有车送她回来,每次车都不一样,都是很不错的车呢。真的,这可不是胡乱揣摩了,这是我亲眼所见。”

“哎哎,说不定是家里亲戚呢,捕风捉影的事儿不能信啦,说不定是有的人嫉妒婷婷好看,乱造谣呢。婷婷从大一开始就不缺追求者,也说定是哪个品性不好的追求者求而不得,散布谣言呢”本来正收听晚间频道的张筱雨摘下耳机,也加入了谈话阵营。

青青原本轻松愉悦的心情受到了影响,听到张筱雨的话赶紧赞同的使劲点点头,又意识到已经熄灯了,赶紧出声补了句:“就是,就是。”

“肯定不是亲戚啦,婷婷家庭……很不好。我之前在学生会的时候听说过,她大一那年还申请贫困补助来着。说是爸爸很早就去世了,还有一个生病的弟弟,我是不知道是什么病啦,不过很严重就对了。就算是……婷婷也肯定是被逼无奈的,这个世界很残酷的,她一个女孩子,唉……”

玫怡话音一落,宿舍里就安静下来了。

青青的心情一下变得很沉重,心里突然对那个不苟言笑的冷清女孩产生了怜惜。

良久宿舍里都没有人再说话,青青翻了几次身还是没有睡着,轻声从床上爬了下来。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橘子,剥了一瓣放进嘴里,甜丝丝的,这才放心的放到婷婷桌上,她记得婷婷不爱吃酸的。

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夜色,她又把自己桌上的小台灯打开,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做好这些,才踩着梯子往床上爬。

一束微弱的手机亮光照着梯子,她抬头,看到苏皖宁正看着她浅浅的笑。她以为打扰到朋友休息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躺下的时候,听到对床的苏皖宁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地说了句:“真傻。”

司机把车一直开到女生宿舍楼下,臧婷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头发,说了声“谢谢”就下了车。

“臧小姐,林先生会联系你。”司机面无表情的扔下一句话就驾车离开了。

臧婷紧了紧衣襟,看着天空,努力不让眼里的东西滑落下来。

她早就不相信眼泪这种东西了,在家里被催债的人砸的乱七八糟时,在医生冷漠的要求弟弟出院时,在妈妈以死相逼让她去……去……筹集弟弟的救命钱时。那时她多大,18还是更小?那么大一笔钱,她拿什么去赚?

她一直想摆脱这种命运,在最苦最累的时候都没有放弃学业,可是考上大学又能怎样,只是为自己贴了一张“大学生”的标签而已。

她知道弟弟的医药费是个无底洞,而自己谈过的男朋友越多,价值就越低。所以她要在自己还有几分资本的时候,找一个依靠,金钱上的依靠。

那天“沸点”的菲菲找到她说了那个男人的名字——林慎晖。她知道这是她的机会,不是谁都有机会接近这个男人的,一个实现了财富自由的男人,一个出手非常大方的男人。

她不知道她的哪句话打动了那个男人,但,无所谓了不是吗?他并没有做什么,可她能感觉出来他并不喜欢她,甚至,甚至眼神里带了一些不加掩饰的嫌弃。

她不明白,她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眼里看到了嫌弃,她这种人,向来只能从女人眼里看到嫌弃、鄙视、厌恶这种情绪。男人其实很简单,对她们,多是欲望。林慎晖让她疑惑了,他嫌弃她,还让她上了他的车,还给了她钱,她没有单纯到以为他是大发善心。

像他们这种天之骄子,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看不到尘土里讨生活的人过的多么艰难。对于他们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是他们从来不会驻足,也没有时间关注的世界。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他只是问了一些学校的事,留了她的电话,走的时候她才发现包里多了一张卡。她没有去查里面到底有多少钱,不需要查。

明天就交给医院,应该能应付一段时间了。

宿舍已经锁门了,敲了十几分钟宿管才黑着脸给她开门。看她的眼神她再熟悉不过了,鄙视,厌恶,嘲讽。

臧婷忍不住想笑,看吧,女人的眼神。人性,善意,温暖,从来都与她无缘,这样也好,冰冷的活着,也是活着,有些人能活着就很不错了。

推开宿舍门的瞬间,臧婷愣了一下。宿舍里很安静,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证明大家已经睡得很沉了。靠窗的桌子上有小小的一束灯光,微弱,却足以让她辨别物什不至于磕绊到什么。

她走到自己的床边,桌子上摆了一个胖嘟嘟的橘子,皮已经剥开了,垫在橘子的下面。臧婷伸手拿过来,才发现橘子瓣是少了一个的,做出这种傻兮兮的事,想也知道这是谁放的。

还记得很久以前的那个冬天,阮青青总会在睡前倒一杯热水放在她的桌上。却不知道她回来的时候,那杯水早就没有一丝温度了。后来是怎样了呢?哦,她直接说了句:“不劳费心。”就拒绝了她的好意。

她还记得听到她冷冰冰的这句话时,那个丫头脸上的表情,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让人怜惜,却让她心里的抵触更深了几分。

宿舍里的人对她的若有似无的敌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是,她打从心底讨厌她,讨厌她讨巧的样子,讨厌她没心没肺的笑,讨厌她跟家里人打电话时撒娇的语气。有关阮青青所有的一切她都讨厌!

可是……

剥下一半橘子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口腔里充溢开来。她忍了很久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

有多讨厌她就有多嫉妒她,或者说有多嫉妒她就有多喜欢她,可是,她不配。做她的朋友她不配,也不敢。那个水一样清澈透明的女孩,她多怕自己会污了她!

默默的流泪变成了小声的呜咽,上铺的刘芸翻了个身,臧婷下意识的把头深埋进被子里。

这个夜晚,她放纵自己哭了一场,将这些年积攒压抑的眼泪一次性挥霍的干干净净。

明天,她依然要去打工,要去医院,晚上依然要辗转于各种聚会,依然要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依然要活下去。

林慎晖再接到臧婷电话已经是两周之后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一些有的没的自然是都被暂时丢到脑后了。

昨晚参加了一个品酒会,前前后后对六七种葡萄酒进行了品尝。回到自己的别院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吩咐好助理今天不要打扰,他倒头就睡,本想着能在午饭时间醒来,却被这样一个电话惹了清梦。

倒也没有恼怒,对他来说睡多睡少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刚刚创业那段时间,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也就那样了。

听到她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时,他还有些愣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是谁。左右现下无事可做,他爽快地答应了她见面的要求。

把车开到臧婷宿舍楼下,她已经在门厅出口那儿等着了。黑色紧身T恤,牛仔热裤,整个人看上去高挑靓丽。林慎晖心想,这个女孩美则美矣,可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东西,什么东西呢?

正想着,远处突然传来男生的喊叫声,声音中气十足又带些微微的颤音,很有震撼人的效果。

小男生告白,呵,林慎晖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大学时光,真是久违了的感觉啊。索性下了车,依靠在车身上看向声音的来源地。

“青青!阮青青!我喜欢你!”男生仰着头,目光炙热的看着楼上,洪亮的声音很有穿透力,引得楼上的女生纷纷跑到阳台上看热闹。

非常没有新意的告白,林慎晖觉得有些无趣,恰好臧婷走过来了,他转身准备上车。

这时候,二楼的阳台上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隔得有些远,林慎晖看不清她的样子。

“神经命啊!让不让人睡觉了!!”女孩的声音穿透力比那男孩有过之而无不及。

紧接着一个棕色的毛毛熊就朝着那男孩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准头很足,直接盖在了男生脸上,又弹落到地上。男孩赶紧把毛熊捡起来,拍拍上面的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看热闹的人群爆发出一阵笑声,林慎晖也扬了扬眉。臧婷也是一声轻笑,林慎晖回头看她,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这种真心的笑。

“认识?”林慎晖下意识的问出了口,问完后又觉得有些无聊。自己从来不是对这些八卦琐事上心的人,最近还真是反常。

臧婷也有些吃惊,看了他一眼,还是很乖巧的仔细回答道:“恩,男孩是生科院的,听过名字,女孩是我们宿舍的,叫阮青青。”

阮青青,林慎晖在心里叫了一遍这个名字,有些异样的感觉。

“小女孩,脾气还真是火爆。”这么想着,也很自然的就说出了口。

“青青脾气很好的,只有两点是她的雷区,不能踩的。一个是‘吃’一个是‘睡’。今天上午没有课,她肯定是要美美的睡一觉的。这个男孩失算了,踩中了她的大忌。”臧婷解释。

林慎晖无所谓的笑笑,没有兴趣再继续这个话题,却看到原本在阳台上的那个影子从大厅里跑了出来。

林慎晖一愣,是她?

她还穿着睡衣,白色带蕾丝边的小熊睡衣。很保守的款式,包裹得很严实,林慎晖还是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这姑娘似乎很喜欢把睡衣穿出门,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阮青青显然没在意门口停着的车以及车边立着的男人,从他身边“嗖”的飞过去,直接就跑到那男孩面前了。

林慎晖一阵郁闷,这个死丫头要么就是没注意他,要么就是压根忘了他这号人了。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让他很不爽。

“喂,毛熊还我。”阮青青指着男孩怀里的熊不耐烦的说。

“阮青青,其实我,我其实……”男孩见到自己的女神真真切切的出现在面前,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毛熊还我啦!”她显然是没有耐心听他再说什么。只想着要回自己的毛熊赶紧回宿舍去。

真是悲催,被这惹人烦的声音吵醒了,脑袋好没清醒,一激动就把最喜欢的毛熊扔下来了。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蠢事后,又一激动就直接冲了出来。脸没洗、牙没刷,身上还穿着睡衣,这可不是晚上,也不是在家里。她都不敢抬头看身边有多少人,就想着能赶紧让她回去。

“我……”

毕竟是未出象牙塔的男孩子,揣摩女孩心理的功力还不到。能见到自己喜欢的姑娘已经是非常开心了,自顾自的还想趁机说什么。

阮青青可呆不下去了,伸手夺过自己的毛熊,也不理身后男孩的喊声,飞快的往大厅跑去。

经过林慎晖的时候,也不知是她跑得太快慌不择路,还是他突然移了一下身子,反正结果就是她实实在在的撞进了他的怀里。

阮青青闻到很清冽的男性味道,一张小脸立刻红透。心想今天是要衰到什么地步啊!也没敢抬头,喃喃的说了声“对不起,对不起啊”就逃也似的跑掉了。

林慎晖直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转身开门上车。臧婷不知道这个男人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是怎么了,也不敢问,赶紧跟着坐到了后座上。

林慎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暗暗地捂上刚刚被她撞过的地方,心脏的位置有些酥酥麻麻的痛感。

那时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代表了什么,只知道这个女孩已经吸引了他太多注意了。

阮青青,阮青青……他无声的重复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几个字在唇齿间翻卷滚动,吞吐迂回,遥远又亲昵,奇妙又浪漫。

是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闯进他的世界里的,他本想放过她的,可是……回想着她撞进他怀里的感觉,他改变主意了。

面前的酱汁牛排已经没有温度了,臧婷垂着头,刀叉都摆在原来的位置上,她一口都没动。

林慎晖也不催促,自顾自的吃完东西,悠闲的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手里的红酒。

最后还是臧婷撑不住了,哀声道:“林先生……,您不能,您……”

“不要急着拒绝,想想自己的情况,想想你弟弟***妈,想想你穷徒四壁的家。人有时候还是要自私一点儿的,太伟大了委屈的可是自己。”林慎晖的声音一如既往冷冰冰的透着寒气。

“林先生我拜托您,你要我怎样都可以,可是请你不要……”

“你?你很清楚你要的是多大的一笔数额,你认为你还值这个价吗?我也不是非要你的帮忙,我想要的从来都逃不掉,你的决定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无关紧要。所以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再答复我,我林慎晖从来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现在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有机会就该死死抓住,这才是聪明女孩的选择。”林慎晖并没有很多耐心,说完这些话已经是极限,也不管女孩脸上的表情有多纠结多难受,咽下最后一口食物,就站起身,自顾自的离开了。

臧婷在座位上坐了很久才浑浑噩噩的回到学校,一路上脑海中反复闪过弟弟苍白瘦弱的小脸,妈妈佝偻的身子,多少个夜晚自己的忍辱应酬,最后所有的影像都化作了阮青青天真无暇的笑脸。

推开宿舍门的一刹那,她的大脑还是空白模糊的。

床边站着一个年轻的的男人,长身玉立,面容沉静如水。见有人进来,她转过身来,对她礼貌的微笑。

阳光照在他身上,泛起一层绒绒的白光,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有种不敢再看他的感觉。

干净,阳光一样的干净,久违了的或者说她永远不会再拥有的那种干净。

这是臧婷第一次见到苏晨慕时的感觉。她真切的感觉到自己已经满是硬茧的心在他的笑容里皴裂开来,温暖带着一些莫名的渴望从缝隙中渗透至她的内心深处。

“你好,你是青青的舍友吧,我叫苏晨慕,是青青的男朋友。”

“你……”臧婷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沙哑干涩,连忙停住,费力的吞咽,清了清嗓子压下心里的悸动。片刻后才冷然的再次开口:“青青呢?”

“大概又出去玩儿去了吧。”苏晨慕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宠溺,“想给她个惊喜,到了才知道她不在,晥宁去找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正说着,楼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晨慕眼底的笑更深了几分。

“宁宁你干嘛啊,我好不容易才排上好的……哎哎,你别推我啊,我说……”

门被推开,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时,阮青青一下愣住了。苏皖宁在她身后又推了一把,僵立着的青青就直直的扑到了苏晨慕的怀里。

臧婷默默地退了出去,苏皖宁对她笑笑轻轻地闭上了门。

苏晨慕抱着傻掉的小丫头,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暖和柔软,忍不住满足的叹息:“青青,青青……”

“你,你怎么来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宁宁也是,帮你瞒着我,坏蛋!”说着说着阮青青的眼睛就湿润了。她有多久没见到他了,异地恋有多甜蜜就有多辛苦,此刻在他怀中,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丫头,我这次来就不走了。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

阮青青抬起头,侧着脑袋看他,显然是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跟朋友已经决定了,将我们的律师事务所开在T市,以后我就在这里工作了。”

“真的吗?”阮青青兴奋地攥紧苏晨慕的袖子,眼睛亮亮的。

苏晨慕笑着点点头,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了,丫头,我们结婚吧。”

阮青青一下推开苏晨慕,红着脸嗫喏:“瞎说什么呀,那个,我还没毕业呢,爸爸妈妈也不知道,你有车有房吗?不在T市的不算啊。你,你连戒指玫瑰都没有,我,我才不要嫁给你呢。”

苏晨慕笑的更开心了,他知道他的小丫头害羞了。也罢,不急,她说的也有道理,结婚是大事,需要准备的还很多,是他太心急了。

“刚才去哪儿了?”

“嗳?”话题转的这么快,阮青青一时没跟上,大脑一下短路了。

苏晨慕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又问了一遍:“刚才去哪儿玩儿了?”

“哦,去旱冰场了啊,人好多的,排了好久才到我,我刚付过钱,宁宁就把我拖走了。她干嘛不早点儿去啊,好浪费啊。”

“还去旱冰场,忘了上次把脸摔得青肿一片了?怎么就是不记教训啊”苏晨慕一边用手指点着她的脑袋一边训她。

“无聊嘛,早知道你来我不就不去了嘛,你比滑旱冰有吸引力多了,嘿嘿。”为了免去挨训,阮青青很狗腿的拍苏晨慕马屁。

“真的?”

“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她翘起三个指头做发誓状。

苏晨慕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俯下头去对着她粉红娇嫩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阮青青这周破天荒的没有回家,不是因为自己也不是因为苏晨慕而是因为臧婷。上了大学后这样或那样的聚会总少不了。可是臧婷约她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她看得很重要。

苏皖宁帮苏晨慕收拾房子去了,本来她也应该去的,考虑再三,两个约会必须推掉一个的话,她还是选择推掉了苏家兄妹的。

或许她这样的想法会有些不妥,可她还是觉得臧婷有些可怜。她想给她帮助,却不知道从何处入手,一个是她作为一个学生本身也没有多大的能力,再一个她也很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这次臧婷能主动约她,她很意外也很开心,要是能就此跟她成为知心的朋友就好了,至少她可以在她需要的时候陪伴她一下。

阮青青把宁宁送走又洗了洗衣服,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看看表,发现离约定时间还早,想了想也没什么事干,索性早早的出了校门,背着包包在学校附近的小吃街随意溜达。

正是周六,小吃街上学生很多,朋友或者情侣,相伴而行,脸上都是无忧无虑的愉悦表情。阮青青心情也很好,不紧不慢的走,东看西看的,对什么都感兴趣。

林慎晖小心翼翼的避开密集的人流,努力跟上前面人的步伐。只是走着走着,眉头越皱越紧。心想,自己真是疯了才会鬼使神差的跟着那个丫头进这种地方。

刚刚他正在A大附近开车兜圈儿,这是他最新养成的习惯,有事没事开车到这儿转一圈,明知道没什么意义,也没想过刻意躲避内心的驱使。

在校门口看到那个熟悉的影子时,他还是很高兴的,好像多日以来的狩猎终于等到了他的猎物。想也没想就把车扔到路边跟着她一路走进了小吃街。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调料和油烟的味道,说话声、叫卖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这种地方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那丫头一个人居然还逛的如此兴高采烈。

西装革履的他在人群中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正想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将手探进了阮青青的包包里,而那傻丫头似乎还毫无所觉。林慎晖疾走几步追上去,刚想要制住那个男人,阮青青那边已经好像注意到什么一样,扭头看向身边的那人。

小巧的粉色手机还夹在男人的两指指尖,阮青青的视线从手机移到那人的脸上,也不说话,就歪着头眼睛都不眨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那人显然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况,一时间有些愣怔。几秒后那人败下阵来,将手机塞到阮青青手里灰溜溜的逃走了。

阮青青这才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了看手机,又翻了翻自己的包,又看了看手机,似乎终于确定这手机就是自己的。

林慎晖就在她身后,听到她低低的一声惊呼:“天,原来是小偷。”刚说完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戒备的左右看看。

林慎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女孩,迟钝又莽撞,如果不是知道她是高校学生,他真的要怀疑她的智商是不是有点问题了。

听到笑声阮青青回过头来,看到林慎晖,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了,也没敢轻率地打招呼。

“阮青青。”倒是林慎晖用很肯定的语气叫出了她的名字。

阮青青很是吃惊,“你认识我?可是我不认识你哎。”说完还有点不好意思。

“没关系,会认识的。”林慎晖笑笑,将一张名片递到她手上。

“这个拿好,会用上的。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阮青青。”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阮青青捏着制作很是精美的名片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下意识的将它塞到了包包的夹层里,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可能是觉得别人郑重其事的给的东西扔掉不礼貌吧。

那天晚上青青与臧婷在学校边的小烧烤店里坐了很久。阮青青还第一次喝了酒。臧婷像是找到了宣泄情绪的出口,在昏暗的灯光下对着天使一样的阮青青把自己的伤口一片一片的撕开,把这么多年来的遭遇和苦楚毫不保留的倾倒了出来。

爸爸的突然去世,弟弟的重病,亲戚朋友的冷漠市侩,有钱人的丑恶嘴脸,被人嘲讽和耻笑。一边说一边哭,看似冷漠坚强的女孩哭得像个孩子。

阮青青心里揪的难受,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是当听到臧婷的那些真实的遭遇时,她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惊,可以说她的人生到现在为止,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震惊过。

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身边的人过的是跟自己完全不同的生活。她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女孩子,那样的苦,太可怕了,她怎么挨过去的。

阮青青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臧婷所控告怒斥的那个世界离她太远太远了。她帮不了她,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原来这么渺小无能。

杯子里的液体成了她摆脱这种心疼的帮手,臧婷喝一杯,她就跟着喝一杯,一杯又一杯机械地往嘴里灌,什么时候醉过去的她自己也不清楚了。

臧婷把阮青青背回宿舍时,苏皖宁不在,还好她不在。她对青青的保护欲强的吓人,她不想让苏皖宁这么快就对她产生怀疑戒备。

阮青青酒量很差,酒品却很好,醉的厉害却不折腾人,微微翘着嘴,睡得很乖巧。臧婷就这么看着她,拼命的压制住心里的不忍。

“婷婷,婷婷……别怕……我做你的,朋友……朋友……”阮青青翻了个身,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话。

臧婷坐在椅子上,手掩住脸颊,泪水汹涌而下。

这之后,臧婷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正常的上课,也不再早出晚归。阮青青问她,她就说弟弟的病情好转了,她也就不需要再出去工作了。

阮青青打从心里为她高兴,又怕她闲下来会觉得孤单,所以每次出去都会叫上她一起,就连与苏晨慕约会也不例外。对此苏皖宁没说什么,倒是苏晨慕抱怨了几次。阮青青就只是嘿嘿笑,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苏晨慕知道阮青青看似好说话,其实很固执,认定的事情很难说服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包容着她的这份固执,也可以说是保护着她的这份固执,他觉得女孩子有时候固执一点也好,太好说话容易受欺负。

渐渐的,苏晨慕也就习惯了约会的时候旁边多了一个话不是很多却很体贴懂事的女孩子,跟臧婷也日益熟识起来。

因为还没跟家里人提苏晨慕,所以周末的时候阮青青要照常回家。苏皖宁也有这样那样的活动,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臧婷在陪着苏晨慕,臧婷有些男孩子性格,待人接物又很有一套,一些推不掉的酒席应酬苏晨慕就会带臧婷去。

对此谁也没多想,阮青青甚至觉得臧婷帮了自己很大的忙,对她也越发的友善了。

最先感觉出不对的还是苏晨慕,毕竟比几个女孩大几岁,他渐渐发现臧婷看他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朋友或者朋友的男朋友。跟阮青青暗示过几次,那个傻丫头都一脸茫然不觉。

毕竟是一个宿舍的朋友,苏晨慕不敢草率对待,怕青青会受到伤害。但也开始有意无意的与臧婷拉开距离。

如果没有那次晚宴,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是就因为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所以他注定还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一部分。再想起时,痛彻心扉却已于事无补。

很久以后,早已是物是人非,他问过臧婷,问她到底爱上了他什么。她说她爱他站在阳光底下跟阳光融于一体的那种干净的感觉。他忍不住笑出声,觉得无比讽刺。干净,用在他身上是多么讽刺啊。

他的干净早就在十三岁那年留在了那个阴暗腐臭的巷子里,再也找不回来了。

学生时代的男孩,尤其是长得漂亮的男孩在还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时候受到的恶意和伤害反而会比漂亮女孩更多。那时候过分清秀的他吸引的不仅仅是学校女生的眼光,也引起了校外一些小混混的邪念。

那件事发生之前,他的从来不知道人性竟然可以如此丑恶。事情发生后爸妈不是没想过将那些个畜生绳之以法,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对他伤害最小的方式——搬家,转学。

他们瞒过了年少的晥宁,瞒过了所有的亲人朋友。他在国外呆了十年,爸妈找了最顶尖的心理医生,足足用了五年才治好他的癔症。

只是每次从噩梦中醒来,他身上都会像是被水洗过一遍一样。紧接着是长时间的干呕,再然后就是无边的黑暗和无尽的绝望恐惧。

他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不死去,可是死去又能怎样,他失去了留住尊严的机会,死,已经太晚了。

他曾以为青青是上天给他最好的补偿,在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已经只剩肮脏和黑暗的时候,她出现了,轻轻的勾住他的手指,将他从那段不堪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拉进人世间,拉到阳光下,那么温暖,那么柔软。

有多少次他看着身边巧笑嫣然的她,他的心里都会忍不住泛起一阵甜蜜紧接着就是一阵苦涩。她是他的救赎,他多想不顾一切的拥有她,用她的温暖纯净来洗涤他肮脏的灵魂,可是他不敢也不忍。他觉得自己不配。

后来跟臧婷在一起时的那种轻松自在的状态从何而来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很清楚,那只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更无耻一点说,那是一种病态的心理上的平衡。

后来苏晨慕不止一次想,如果自己少一些顾忌少一些优柔寡断,或者如果自己能在意识到一些事情偏离正常轨道时能及时的刹住它,或许他就不会弄丢他的丫头了。

他的丫头,像猫咪一样乖巧温顺的丫头,对世界充满美好想象的丫头,笑起来像旭阳一样温暖干净的丫头……

他弄丢了他的幸福……

阮青青最近的心情有些不好。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晨慕似乎变得特别的忙,两人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就连打电话也是说不上几句话就匆匆挂断了。虽然不停地劝慰自己说: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忙是肯定的。可是她心里还是会有些委屈。明明现在两人已经在一个城市里了,却感觉还不如以前异地恋的时候亲密了。

臧婷也开始忙了,又恢复了以前逃课的状态,宿舍里也是很难见到她。阮青青很担心她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宁宁劝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要她不要好心做坏事,问得太多,干涉的太多反而会让人家不舒服。

她觉得皖宁说得很有道理,也就压下自己的担心,不敢多问了。

周末回家时才知道上边下来通知说她家附近这片居民区属于新城改造的范围,居民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个情况,拆迁通告就下达了。

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一下子就慌了,虽然经常有人开玩笑说一个“拆”字就是实现阶级跨越,成为人生赢家的开始。但对于住在这里的人来说并不这么认为。先不说要缴的那笔补贴费的数额怎么样。就说搬进去以后,每年的物业费,取暖费,对普通人家来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再往细里算,一旦住楼房传统的烧水做饭就得变,井水不能用了,柴火也不能用了,用水用电又加了一笔开销。

对很多没有退休金也没有稳定收入的人来说,这一笔笔开销加起来日子就难了。尤其是这一片区域,多数居民都靠开“农家乐”维持生活,一旦搬迁,意味着他们的生活来源也就断了。

隔壁家娘娘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阮青青去看她,一向开朗的娘娘拉着她的手话还没说一句眼泪就掉了下来。阮青青看着心里直泛酸。爸妈在阮青青面前极力掩饰,却也遮不住眼底的忧虑。

阮青青去了趟社区,找到相关负责人了解了一下情况,才知道事情比她想的还要棘手的多。涉及到土地产权问题以及很多她听都听不懂的东西。

帮不上什么忙阮青青觉得很难过,爸爸安慰她说也不用太在意。开发商那边给的拆迁条件还算说得过去。以楼房换平房,交一部分补贴费用就可以拿到新房子的钥匙了,老了老了还能住上新房子也不算坏事。

隔壁娘娘却告诉她,没那么乐观,这里很多人都是祖孙几代住在一起的,平房有院子,相对来说空间要开放,包容性强。真让年轻人和老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挤在四四方方的一个小空间里,难免会产生很多矛盾。

现在她都不考虑这些了,要是她的小饭店没法做下去的话,一家人的生活来源可就断了。娘娘声泪俱下的哭诉,这些个有钱人,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啊,都不考虑他们小老百姓的的日子怎么办的。

爸妈也是天天一筹莫展的,阮青青又是气愤又是无奈,虽然现在还只是个风声,所谓通知也只是在征求意见阶段。但对一辈子没经过什么事儿,本本分分过生活的阮父阮母来说也足够头疼了。

老两口做梦都在想怎么筹够那笔钱。夫妻俩都属于对金钱没什么概念的人,平时也觉得赚的钱够花就好,真到用钱的时候才有些懊悔没有好好攒钱。人生已过大半,孩子也马上要走上社会,说不定很快就会步入婚姻了,这个时候如果他们再欠上一笔钱,会不会对女儿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只要涉及到女儿的事,老两口都会当成天大的事,这么一想,压力就更大了。

阮青青把这事跟苏皖宁说了,苏皖宁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哥哥苏晨慕。拉着阮青青就要去找他。阮青青赶紧拦住她,“他最近已经够忙的了,再说他能帮上什么忙啊,可别白白让他也跟着担心啊。”

“不问怎么知道他帮不上忙啊,他不是律师吗?懂得肯定比我们这些人多啊!再说了忙什么能比忙你的事更重要啊”

“还是不要了吧,再想想其他办法,实在不行再找他也不迟啊。”

“青青,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我就觉得你们这段时间不对劲儿,你俩在一起的次数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这不像他啊!你告诉我,他要是真欺负你了,看我不教训他!”

“哎呀,没有的事儿,不是跟你说了嘛,他要熟悉这边的环境,要处理工作上的事情,也有很多的应酬,很忙的,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吧。宁宁,我本来就帮不上他什么,不想还让他觉得我不懂事只会麻烦他,拖累他。”阮青青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下来了,想起这些日子他的疏远,又想起电话里他的心不在焉,心里莫名的慌乱,却不敢多问什么。

从来没经历过什么事儿的她被拆迁这件事弄得很挫败。无助感让她好几次都想扑到他怀里寻求一些安慰,可是她不敢,她怕打扰他。

苏皖宁拍拍好朋友的肩膀,安慰道:“好啦,不找他就不找他,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这不是还有我嘛。”

“可是能找的人我都找过了呀,没用啊。”

“那是你没找对人,照我说呀咱得找背后的大头,直接跟他谈,至少多打听点消息,为大家伙多争取些利益啊。”

“大头?谁啊?”

“还能有谁,林慎晖啊,地产大鳄,这种拆迁啊房产开发啊新城建设啊什么的肯定少不了他。”

苏皖宁说完就觉得自己犯傻了,这是什么不靠谱的主意啊,这跟三流小说里农家女被恶霸欺负直接就面圣讨要公道的剧情还不靠谱。但看阮青青的样子,还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主意的可行性。她又觉得,好吧,傻人的朋友只能是更傻的人。

林慎晖这号人物阮青青在宿舍里也听舍友说过几次,无非就是英俊多金,风流不羁一类的。说他家的根在北京,很神秘,每到逢年过节,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得去拜访他的爷爷。又说他作为长子长孙颇受老爷子的宠爱,说他父母都是不能直呼其名的人物,背景很深。说他少年时候就有些无法无天的征兆,被送到了国外。回来后直接来了T市,差不多垄断了整个T市的房产事业。

要是真能求得他的帮忙,那肯定再好不过了。可问题是这样一个人,哪能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说见就能见得上的啊。再说了就算能见上人家凭什么帮她啊,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亏本儿的事儿她都不见的愿意干,更何况是他啊。阮青青想了想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熄灭了。

林慎晖,林慎晖,林慎晖……

等等!林慎晖?

阮青青突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亮了一下,急急忙忙翻开包包,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猛地想起装名片的包包放到家里了。她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跟苏皖宁说:“宁宁我有办法了!我回家一趟,老师那边你帮我顶着点儿啊!”

苏皖宁反应过来,青青已经跑没影了,她叹了口气,心想但愿这个傻丫头真能找到好办法。

阮青青手里捏着那张已经有些皱了的名片,无比的庆幸自己没有把它当废纸直接扔掉。

深吸了几口气,她无比忐忑的拨通了名片上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人,青青一愣,一时间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您好,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那个,我找林慎……林总,是他给我这个电话号码的,那个,这是他的电话没错吧?”

“是的,林总在开会,暂时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什么事是我可以转达的吗?”

“没,没有,谢谢你”

“不客气的,请问小姐贵姓?林总结束会议我可以通知小姐您”

“不,不用了”

说完阮青青就慌忙挂断了电话,方才的勇气已经被林慎晖秘书的几个“您”给吓走了。要是跟那尊大神直接接触估计她会晕过去的。

真是没出息啊!!阮青青懊恼的抓抓头发。转念一想,算了,反正人家也不见得会乐意浪费时间在她这种小人物身上,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

阮青青没有想到林慎晖会把电话拨回来,手机那边他声音低沉的说:“阮青青,你现在在哪里?”

“啊?在,在家啊”

“收拾一下,十分钟后我去接你”

“哎……”她还要说什么那边已经挂断了。阮青青有些懵,他叫她名字,他居然直接叫她名字,她想起来了,第一次见他,他叫的就是她的名字,真是的,他们还算是陌生人没错吧,他干嘛要做出一副跟她很熟的样子啊!

等等!这个不重要,他刚才说什么?来接她?他怎么会知道她住在哪儿啊?

阮青青看着眼前这辆夸张高调的豪车正犹豫着要不要上,林慎晖已经走下车来,她看着他转过车头走向她这边,眼睛看着她,心里一慌拉开车门就溜了进去。林慎晖满意地笑了笑,又转身走回驾驶座。

“林先生,你……”

“叫我名字。”林慎晖突然出声打断她。

“啊?”阮青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叫我名字,否则你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用说了。”

“哦,那个,林慎晖先生,我其实是想请教你你,关于新城开发的一些事,我……”阮青青不知道怎么说下去好了。她只知道新城开发和拆迁,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这里面牵扯到多少权法多少利益她都不清楚,居委负责人说的几个名词她都没弄懂什么意思。

无力地垂下头,她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下的行为了。什么都不懂就来跟人家谈,谈什么啊?

林慎晖通过后视镜看到她一脸懊恼的样子,勾起嘴角笑了笑。

“阮小姐想让我出让一部分利益?”

“你,你会吗?”阮青青突然抬头,小心翼翼的问。

“不会”

刚刚直起的身子又垮了下去,阮青青失望的叹口气,她就知道,哪有那么好的事。

“除非……”

“除非什么”她的心又被他这两个字提到了嗓子眼。

“你饿吗?”

“啊?”阮青青又没跟上他的思路,这个男人说话可不可以有点儿逻辑啊,跳跃幅度可真够大的。想归想,表面还是做出一副恭敬乖巧的样子,忙道:“不饿不饿,我不饿”

“我饿了,陪我吃点儿东西吧。吃完了再考虑你的事。好吗?”林慎晖用一种商量的语气说道,最后还颇为绅士的问了一句“好吗?”

阮青青微笑着点点头。

心里却在腹诽,她能说不好吗?这个奇怪的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啊!还是说人到了他这种高度都不按常理出牌的吗?

雅致的包厢里,八角桌上摆着数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食盘。

虾,全是虾,烹调手段不一,看上去都非常美味的虾。

阮青青有些不解的看向林慎晖,他正专心的剥虾,修长的手指翻动着,动作非常迅速且艺术。几秒钟之后,他把剥好的虾肉蘸了酱料放进她面前的青花小碟中。

见她呆呆的坐着,林慎晖心情颇好的出声提醒:“吃啊,我记得你好像很爱吃这个东西。”

阮青青猛的抬起头看向他,片刻后惊讶地出声:“是你!”

林慎晖笑了笑,一副你终于想起来的表情。

阮青青感觉背上一股寒气升了起来。这个男人,原来是他。她还记得他抓住她的手时,那股强势到不容拒绝的力道。她还记得他看她的眼神,会让她无端的想起陪爸爸看动物世界时,豹子盯住猎物时的眼神。

纵然她再懵懂单纯也知道那是一个男人看一个女人的眼神,是一种掠夺性的眼神。

“你,你想干什么?”她极力保持镇定,却掩饰不住声音里的慌张颤抖。

林慎晖从容的端起水晶杯子,慢吞吞地喝着杯子里的水,欣赏够她的慌张后才状似很无辜的说:“不是你主动找我的吗?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

“你……我……”此刻阮青青脸上的表情已经可以用惊恐来形容了。

林慎晖看着她扯住桌布的手指不停的颤抖着,有些不忍,决定不逗她了。

“阮青青,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你希望的事,能帮你做到的只有我。我可以让你们免费搬进新居,也可以免去你们的物业费及相关的所有费用。甚至……我可以把你家附近的那一片区域单独划出来成立农家乐美食区,你,以及你所有的邻里都可以继续住下去,继续开他们的小饭庄。”

“你为什么……你有什么条件?”她当然不会单纯地相信他做这些只是良心发现或者是一时善心泛滥的结果。

“我的条件只有一个……”林慎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阮青青身边俯下身子,手撑在桌子上,将阮青青连人带椅子一起圈进怀里。他的气息那么近,阮青青的身子一下就僵住了,夹紧自己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吐出了一句话“你,我想要你!”

话音刚落她猛地一下推开他,仓皇后退,直到背部撞到墙壁上才堪堪的停了下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神中的厌恶和恐惧让林慎晖皱起了眉头。

刚往她的方向靠了一步,她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向着门口冲过去。夺门而出的时候,依稀听到那个无耻的男人用一种志在必得的语气说了句:“你跑不掉的,阮青青。”

林慎晖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吩咐餐厅经理撤掉桌上已经有些冷掉的菜肴,照着原样再上一份儿。

一个人慢条斯理的吃着,还在想,这段日子每每点餐都少不了一道虾,怎么就是吃不出他想的那种感觉呢?

清脆悦耳的手机铃声传过来,林慎晖循着声音看过去。嫩黄色的帆布包躺在她刚坐过的椅子上,声音就是从包里传出来的。

林慎晖没有动,将一颗虾球送进嘴里。眼底浮上意味深长的笑意。

苏晨慕慌得厉害,从林慎晖的公司走出来,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去,心里一片茫然。

苏皖宁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妙。她声音很慌张,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很多。他得到的讯息就是青青找不到了,她去找林慎晖,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打电话也不接。又不敢去她家里找,怕她父母担心。这才找到他这里来。

他一听就火了,林慎晖,那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他早有耳闻,青青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他有些失控的斥责妹妹为什么不早点儿通知他,青青家里出了事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我找得到你吗?天知道你在忙什么,青青怕打扰你一直不敢跟你说,你作为男朋友都看不出来她最近心情有多糟吗?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很不对劲儿你知道吗!”

苏皖宁的一番话堵得他说不出话来。是的,他很不对劲儿,从那次晚宴后就不对劲儿了。

那次晚宴关系到一个很大的CASE,他不敢怠慢。晚宴需要有女伴,他知道青青不喜欢也应付不了那种场合,就找到了臧婷。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说不管怎样也会帮他拿下来。

她说到做到了,在一帮男人中从容应对巧笑嫣然,对送到面前的酒也是来者不拒。喝到最后,单子签下来了,她也醉得一塌糊涂。

送她回宿舍是不可能的了,时间太晚,他也怕青青会误会。无奈之下就把她带回了她的住所。

她醉得很厉害,又哭又闹像个孩子。他百般安慰,细心照料,后半夜她才渐渐安静下来。却抓着他的手不肯让他走。醉梦中的她看上去无助又脆弱,她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自己心里的苦。

有段时间他有些不满约会的时候青青总带着她,青青只说,她身世挺可怜,又没有朋友,希望他跟她一起给她温暖。

臧婷不停地说着自己答应出卖身体救弟弟时,妈妈脸上的歉然和释然。说到第一次那个中年男人兽性大发拿皮带狠狠地抽打她时,苏晨慕心里一片苦涩。

她失控的扯开自己的衣领指着胸前的烫伤说“他拿烟头……他不是人……”

他将崩溃的她拥进怀里,除了同情还有一些别的感情掺杂进来。

是的,他想到了自己,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孩,她的痛她的悲伤,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因为了解才更怜惜。

“苏晨慕,晨慕,我有多喜欢你,可是,可是我不敢,我那么脏,我怎么敢……”

他的身体瞬间僵住……

之后的几天他都没有再见臧婷,她的话对他的触动太深。他突然迷茫了,不是因为她的告白而是因为她告白时的那种自卑和害怕。

可以说,臧婷就是另一个他,不同的是,她爱的人早已破败不堪,而他爱的人却是真真正正的泉水般清澈透明。

他心里很混乱,曾经坚定地一些想法开始动摇。他质问自己,他能就这样自私的去占有那一汪清水吗?如果她知道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不堪尘事,她会不会觉得恶心,她会不会后悔跟他在一起?可是如果就这样瞒着她,不但对她不公平,自己也会在担心和内疚中过一辈子,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他要的吗?

还有臧婷,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她对他的感情。轻不得重不得,一个拿捏不准就会伤害到丫头,毕竟她们是住在一起的舍友,而且善良的丫头对臧婷有着一份特殊的怜惜之情。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对朋友的付出被利用了,那么单纯的她,他不舍得让她受伤。

这一串乱七八糟的情绪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不仅如此,近一段时间事务所诸事不顺,几个案子都进行的很困难。他一连几天都不能好好休息,很累,心里却有些隐隐的庆幸。忙吧,忙过这段时间再想其他的事。

可是现在,他失去了丫头的消息。找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不停地拨打青青的手机,夜色越来越深了,他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晚上12点多的时候,林慎晖看了看表然后从包里拿出那个响了一晚上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扬起嘴角笑了笑。哑着嗓子说:“喂”

手机那边明显一愣,片刻后才有冷冷的声音传过来,“林先生,请你让青青接电话。”

“她可能不方便,呵呵”

苏晨慕被对方那一声意味明显的笑声惹怒了,“林慎晖你***的要是敢欺负她,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啧啧,这怎么能叫欺负她呢,她是哭了没错,但这也是你情我愿的事啊。苏先生,我林慎晖这辈子还没佩服过什么人,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东西放在身边这么多年,你居然没动过。我该说什么好呢?强大的自制力?”

“你混蛋!”

“苏先生,如果你打电话来只是说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话,那不好意思,我要休息了。至于你女朋友,明天早上我会把她完整的送回家,哦,不对,不是完整的,但绝对是安全的。”

“你……”

那边还在说什么,林慎晖已经干脆的挂断了电话,然后关机扔到了一边。

高脚杯里的红酒已经见底了,林慎晖用自己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电话接通后,他说了声:“可以了,记住,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说完也不管电话那边的人是什么反应就直接挂断了。她是个聪明的女孩,跟聪明人打交道从来不需要多费口舌的。

林慎晖看着窗外的夜色,眼底是一片深沉如迷的暗光。

这边苏晨慕的世界陷入一片疯狂和黑暗。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理智和判断能力,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喧嚣着——

要找到她!

穿着前卫暴露的男男女女从他身边经过,周围炫丽暧昧的灯光似乎也在嘲笑着他的失败。

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压抑痛苦瞬间爆发,他机械走进离他最近的一家酒吧,疯狂的往嘴里倒着辛辣的液体。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也不记得酒保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脑子里想的全是青青拉着他的手指垂目轻笑的样子。

恍惚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在担心的喊着他的名字——

青青,是你吗?

有柔软的手抚上他的额头,他迷蒙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个柔弱的影子。她用怜惜的眼神看着他,他被酒精麻醉的心脏又开始急剧的跳动。正如多年以前她温暖的手心包裹着他的手指,驱散了他心底的伤痛和仇恨。

青青,你来了,真好……

阮青青好说歹说安抚好自己的父母。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赶回了学校。手机很可能是落在林慎晖车上了,宁宁找不到她该急坏了。

一夜噩梦纠缠,脑中全是林慎晖轻佻的笑脸放肆的话语。醒来时才发现身上的睡衣都已经湿透了。青青看着车窗中的自己,双眼浮肿,脸色更是白的吓人。人生中第一次,她害怕了。

阮青青推开宿舍门的时候,苏皖宁正坐在桌前神色恍惚的盯着手机。听到声音才呆呆的抬起头,一见来人是她,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猛地站起来,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阮青青你什么时候心变得这么大了!电话都不打一个,还关机。你要急死我吗?你要是出什么意外你要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怎么跟哥哥交代!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

阮青青看着苏皖宁披头散发又哭又骂的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压下心里的慌乱,伸手抱住了自己的朋友。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害怕,你不是一个人,任何时候都不是,你还有宁宁,还有爸妈,还有苏晨慕……

“宁宁……”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一开口心里的酸涩就在喉间蔓延开来,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宁宁,我没事,他,他没对我怎么样。”至少,现在还没有。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相互安慰,好久才略微平静了下来。阮青青挑关键的说,没一会儿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一些猜测跟苏皖宁说清楚了。

苏皖宁听了她的话很是气愤,尤其是意识到林慎晖很有可能真的是对阮青青有非分之想后,她再也坐不住了,拉着阮青青就直奔了苏晨慕的住所。

“哎呀青青你别拉我,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瞒着他啊!再说,能瞒得住吗?昨晚我都急疯了,都跟哥哥说了。哥他就差没拿刀劈了我了。我可不敢再替你瞒着了!”两个人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苏晨慕刚买下没多久的小公寓前,苏皖宁一边说一边伸手管阮青青要钥匙。

阮青青犹豫着掏出一串钥匙,钥匙上挂着的一串水晶竹叶叮当作响。

这个小公寓是苏晨慕早就买下来的。异地恋让两个人在甜蜜的相思中望穿秋水。苏晨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导师请假来C市看她。这个小公寓见证了两个人最亲密的记忆。苏晨慕把钥匙给她的时候说,他一定会在这里将她变成他的新娘。

“宁宁,我还没想好怎么跟晨慕说呢,再说现在也太早了吧,他说不定还没起床呢,我们晚点儿再过来好不好。”阮青青拼命地拉着苏皖宁不让她进去,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慌得厉害,直觉告诉她不要进去。

可是苏皖宁的倔劲儿上来了哪是她能拉得住的,苏皖宁知道她怕弄疼她肯定不舍得用多大力气的,胳膊稍一使劲儿就挣脱了了阮青青的束缚。

推开门,苏皖宁匆匆冲进客厅,下一秒却被眼前的一切惊住,生生顿住了脚步。

地上,沙发上,甚至是屏风上,到处都是凌乱的衣物,很显然其中一部分是苏晨慕的,而另一部分……

站在苏皖宁身后的阮青青木然的盯着地上的一件女性塑身内衣,脑中一片空白。

客厅里竖立着古香古色的屏风,屏风上,惟妙惟肖的竹叶青翠可人。两个人在古玩市场看到这个的时候同时喜欢上了。苏晨木说,结婚以后,要她在屏风后换衣服,他就坐在沙发上欣赏,那该是多大的福利啊。

又羞又恼的她赶紧捂住他的嘴,他看着她的眼睛亮亮的,像夜空中的星星。

如今,屏风上随意搭着的红裙子,好像在嘲笑他们那些甜蜜的回忆。那红,充满了诱惑和讽刺,她有些不敢看,眼睛疼得厉害。

这时,卧室的门猛地一下打开,衣着不整的苏晨慕冲了出来,看到客厅里呆立的两个女孩时,他的脚步一下僵住。

紧随其后的是近乎于赤裸的臧婷。

“哥……”

苏皖宁看看臧婷又看看自己一直敬重的哥哥,眼睛瞪得很大,完全不可置信的样子,想要问些什么,刚喊出一个字,声音就哽住了。

“宁宁……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苏晨慕这才从呆愣中惊醒过来,急切的奔向前,看到苏皖宁身后脸色惨白的小人儿,脚步再次定住,他的心好像一下被抛到了深渊中。

“青青……”想了一夜的人儿就在他眼前,瘦弱的肩膀,红肿的眼睛,苍白的小脸。他动了动身子,想把她抱进怀里。

苏皖宁猛地一下推开苏晨慕,迅速后退几步,冷着脸把脸色惨白的阮青青护在身后。

“别碰她!”苏皖宁对着苏晨慕怒斥道.

“哥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有多脏你知不知道!!她怎么配得上你?你疯了吗?!!”苏皖宁气急,所有恶毒的话不假思索汹涌而出。

多脏,多脏……

那些被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一瞬间潮水般涌出。那一双双红浊的眼睛,那一声声残忍的狞笑,他曾夜夜折磨他撕扯他的梦靥。

苏晨慕原本就憔悴不堪的脸一下变得毫无血色,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喃喃的重复着:“别说了……宁宁,别说了……”

声音里的脆弱和乞求让苏皖宁一愣,像是突然平静下来了一般。这是她的哥哥啊,她的亲人,她的偶像,她最爱的哥哥。可是,她握在手中的那只小手,冰冷,没有一丝温度。青青,他怎么舍得这样伤害青青。她又重新抬起头看向他,轻蔑的微笑,“为什么不能说,她就是个***,肮脏!恶心!下贱!你也跟她一样,你们让我恶心!真***的恶心!青青是瞎了眼了才喜欢你!”

苏晨慕修长的身子瞬间僵硬,他脸色阴沉的吓人。

肮脏,恶心,不配……这几个字在他的血脉中疯狂奔腾,灼人的热气在身体四周流窜,只剩下一颗心彻骨的冰凉。

在意识回拢前,他已经扬起手来一掌掴了过去,丝毫没有留情,用足了力道。

阮青青一惊,下意识的挡在了苏皖宁前面,那一掌就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她娇小的脸上。

“啪”的一声,之后是窒息般的死寂。

不知何时就已经瘫坐在地上的臧婷,木然的站在青青身后的苏皖宁,还僵硬的举着手的苏晨慕,都呆了。

阮青青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体虚晃了几下才站住脚,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轰鸣。脸上木木麻麻的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口鼻暖暖的。

苏皖宁这才反应过来,扑上来,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边哭一边用袖口擦她的鼻下。

她看到苏皖宁奶白色的薄外套上有红色的痕迹洇开,这才知道自己流血了。苏晨慕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做什么了,一颗心像被揉碎了一样,又麻又慌。手脚像被冻住了一样不受大脑控制,却还是下意识的轻柔的拉起阮青青的手向洗手间走去。

臧婷依然坐在地上,一手撑在地上稳住自己的身体,一手死死地捂住嘴巴,眼睛里溢满了泪水。苏晨慕走过她身边,像躲开病毒一样躲开她。她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他的裤脚,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棵稻草。苏晨慕退开一步,也不看她只是低低的说了句:“滚!”声音像被冰沁过的刀子。

阮青青没有任何反应,任由他牵着自己,乖乖的跟着他走进洗手间。

在精致的梳妆镜前,苏晨慕小心翼翼帮她的清理脸上身上的血迹。虽然已经时极力控制,但手指仍然抖得厉害,她几次皱起了眉头,却始终没出声。

血止住了,她也平静了下来,甚至抬起头对他说了声:“谢谢。”

苏晨慕心一凉,荆棘刺穿的那种尖锐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开口说些什么。只知道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腕,怕一松开,她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阮青青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用足了力气,丝毫不顾忌这样的力道会伤到自己。他却不肯放手,镜子里的两个人像在上演默剧一样,各自坚持着,隐忍着。阮青青看着镜子里的人像,心里觉得无比讽刺。

这个镜子是她选的,粉色的包板,可爱的桃心造型,跟整个洗手间的风格很不搭。可是她喜欢,因为她喜欢,苏晨慕就买了。他当时说了什么呢?

“镜子是用来看我喜欢的人的,当然要我喜欢的人喜欢才行。”很拗口的一句话,却让她心里无比甜蜜。

而如今,物是人非,这象征爱情的镜子昨夜照的也是他喜欢的人吗?

她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静,一手拿起大理石台上的粉色漱口杯,猛地砸在了镜子上。镜子应声而碎,她也终于陷入了崩溃。疯了一样的打他,口中已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是嗬嗬作响。失控的最后,她发狂的咬住他的手腕,他没动,只是心疼的看着她。口中很快有血腥气漫开,阮青青顿住,缓缓放开,无以名状的悲伤与绝望占据了她的心。

她看着他,眼中噙满泪水,哀求道:“放手好不好,让我走好不好,我怕,怕自己也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晨慕,晨慕,我也……觉得恶心……”

苏晨慕猛地一下退开来,一手紧紧揪住胸口的位置。眼睁睁看她离开,她每走一步,他心里的悲郁沉痛就会增添一分。

“青青……不要离开,怎样都好,求你不要离开,求你……”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双膝蜷曲,铮铮男儿缓缓跪在了心爱的女孩身后。

阮青青停了一会儿却也没有回头,声音凄冷无助,“晨慕,镜子碎了就是碎了,不会再恢复如初了,永远不会了。”

她还是离开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终于视线里彻底没有了她的身影,苏晨慕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重重的瘫坐在地上。

臧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苏皖宁看着死灰般没有一丝生气的哥哥,再看一眼敞开的大门,想着阮青青离去时虚晃的影子,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安慰哥哥?她做不到!去追青青?追上之后呢?她能说些什么,她甚至都不敢看青青的眼睛,她不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阳光很烈,阮青青低着头慢慢挪动,木然的看着地上小小的影子,两条腿僵直着,她拼命维持着表面动作的常态。

身上不断有汗珠渗出,衣服粘在背上,她却感觉不到难受。转进一个巷子里,视线里终于没有车辆和人群了。她脑中绷紧的弦“砰”的断开,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终于还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扶着墙滑了下去。

意识开始一点点模糊,恍惚中感觉有人从后面快速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让她莫名的安心,她放心的蜷缩着,靠向那温暖的胸膛,低低的说了一声:“妈妈……青青好疼……”

晨慕,这样让我疼,你怎么舍得……

再睁开眼睛已经是下午了,斜阳透过落地窗奢侈的铺满了整个大床,阮青青撑着身体从床上缓缓起来,等涣散的视力渐渐恢复后,正对上一双冷漠却异常漂亮的眼睛。

没有惊叫,没有吵闹,甚至连一个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她只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卸下支撑着手肘的力量,任自己再次陷进柔软的床铺间,突然觉得很疲惫,心里像一下长满了荒草,已经没有空隙安置别的思想了。

可有的人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没有温度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温暖平静。

“醒了就起来,你需要吃东西。”

阮青青依然闭着眼睛,蜷了蜷身子,往床铺深处缩了一下,不想理他。

林慎晖轻笑,对着只露着个发顶的阮青青说:“阮青青,你确定要把你的冷暴力用在我身上?”

被窝里的人依然置若罔闻,连呼吸都很安静。林慎晖抓住一边的被角没用多少力气就向下拉了一下,直到露出她的脸颊才作罢。

“你信不信我有无数种方法让你心甘情愿的起来?”林慎晖看着她微微上翘的睫毛动了动,却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他也不再废话,利落的翻身上床,两手撑在她耳边的枕头上,慢慢俯下身子。

醇冽的男性气息瞬间包围上来,阮青青猛的睁开了眼睛,两手抵在林慎晖的胸前,一边使力推搡着一边惊叫:“林慎晖你干什么!”

“起床吃东西,还是做另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你自己选。”

她不说话,只是死死地拽着被角。

林慎晖看着她,苍白了一天的脸,因为气恼,面颊微红,气色倒显得好了许多。

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需多问也很清楚,自然也知道对她的打击会有多大。她从那座楼房里走出来的时候他就一直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消瘦单薄的背影游魂一样前行,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那一瞬间,涌上他心头的是心疼吧。

为这样一个不解风情不识人事的小女孩费心导演了一场戏,在这场戏里,她不出所料的受伤了。她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闷闷的,那种感觉前所未有……

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可以看清她眼睛里他的影像。此刻她心里定是又惊又怕吧,眼睛里有明显的拒绝,身体却不敢动一下,大大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一根长长的头发落在她的睫毛间,她似乎毫无知觉,却扰的他心里痒痒的。无意识地伸出手想帮她理顺发丝,手伸到一半又猛的收了回去。

林慎晖脸色有些微微的不自然,动作迅速的从床上下来。轻咳一声,几秒钟后又恢复了常态,对着紧紧抱住被子红着脸怒视着他的小女人慢条斯理地说:“早这样不就好了,你左手边是浴室,里面有换洗衣服,十分钟过后下楼,不然的话,我就把刚才的事继续下去,并且……”林慎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并且不会再给你喊停的机会。”

阮青青气急,把枕头狠狠地朝他丢了过去,正好砸在已经阖上的桃木门上,又落到地毯上,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确定那个男人已经走远后,阮青青才从床上爬起来。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身体虚晃了一下又重新跌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洗手间。

镜子里的人憔悴苍白。林慎晖为她准备的睡裙柔软轻薄,挂在手腕上几乎感受不到重量。

身上得到白T恤已经皱皱巴巴,前襟有一圈圈微红的痕迹。那是血迹被擦拭后干透后的效果。

苏晨慕满眼的哀伤,固执而机械的擦拭着她衣服上的血迹。她不愿意相信的一切发生在她的眼前。他们的小家,他们相拥着睡过好多次的床。她知道他珍惜她,那种认知和信任让她感觉幸福。可是,他却在那张床上拥抱了另一个女人,他重重打碎了她的信任,也打碎了他给她的幸福。

手上的睡衣简单而且精致。两根带子都是由黑色蕾丝卷成的玫瑰花朵串成的,胸前有细微的褶皱,把女性的美好勾勒的婉约诱人。裙子的前摆和后摆略长,两侧成弧状向上拱起,更显地腿长腰细。阮青青再迟钝也知道,在林慎晖的地盘,在林慎晖的面前穿这样一件裙子很危险。可是,身上带的这件带血的T恤仿佛有千斤重,压在她身上,让她呼吸困难,多一秒都是一种煎熬。

泄恨般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可是T恤像是在与她作对,纠缠在她身上,她越是用力,衣服缠得越紧。

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生生撕裂了它。破碎的衣衫散落在脚边。她也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镜子里的自己发丝凌乱,脖子脸颊都被勒出浅浅的红印。近乎赤裸的自己让她再次想起昨天屏风上的那件红裙子。

泪再次不受控制汹涌而下……

阮青青,你怎么会这狼狈。

林慎晖坐在桌边看着她一步一步挪下来,脸色苍白,黑衣黑发,眼底纠缠着哀伤的薄雾,像是山间古树底彳亍的幽灵。黑色的丝质睡裙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摇曳 ,更衬的她白皙娇美。

她踩着他的拖鞋,小巧的脚上竟然还穿着一双白色的棉袜子。

性感蕾丝睡裙,大的过分的灰色拖鞋,学生味十足的白袜子。这样毫无章法的搭配组合在她身上,他却丝毫不觉得滑稽可笑。相反,这种清纯与魅惑的结合别有一番韵味,让人忍不住……忍不住……

林慎晖眼底的眸光更深了。

她可真是个宝贝,他怎么可能放过她。

阮青青僵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对着盘子里精美的食物一点儿食欲也提不起来。

林慎晖看着她脸上落寞的表情,嗤笑一声。阮青青眼底的泪意被他不衬景笑声生生弄没了,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小女孩才会把失恋看成世界末日,哭泣,绝食,烧东西,发脾气……幼稚!”

阮青青被他冷血的几句话惹怒了,大声驳斥他:“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失恋还是没有绝食哭闹?”

“你……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失恋也许没那么准确,应该说你只是失去了一个男人而已。”林慎晖不理她,自顾自的说。

阮青青气的胸膛急剧起伏,奈何自己水平不够,说不过他,索性不搭理他,拿起刀叉恶狠狠的切割盘子里的食物。把它们当成林慎晖塞进嘴里,一口接着一口,吃的无比痛快。

说起来也奇怪,林慎晖不以为然的态度,嘲讽冷血的话语竟让她沉重哀伤的心情淡去了很多。

饭后阮青青坐在沙发上,平静下来才觉出不自在,局促不安的看着林慎晖,手不停地拽着裙角。林慎晖一笑,将一个抱枕扔到她旁边,阮青青赶紧把软绵绵的抱枕搁在腿上抱住。抱枕很大,挡在她胸前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没过一会儿林慎晖的的助理送来了一个盒子,他把盒子递给她,也没说什么就进了书房。阮青青打开盒子一看,从内衣到外衣应有尽有,都是很柔软的料子,很明媚的颜色,穿上身后让人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很多。

过了一会儿林慎晖从书房走出来,在壁架上翻找了一会儿,将几个带子留在了电视旁边,也没说什么,就又返回了书房。阮青青一个人看了一天的电影,都是些经典搞笑电影。她不得不承认,那个男人有时候真的很会体贴人。暮色将近的时候,阮青青脸上的表情已经没那么僵硬了。

他开车送她回学校的时候,她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有那么几次,她甚至想对眼前的男人说一声谢谢。

到了宿舍楼下,她刚要下车,林慎晖将一个包包扔给她。阮青青低头一看,正是她曾经落在他那儿的那个包包。

“阮青青,别学偶像剧为个男人寻死觅活,没意义也没出息。日子还要照常过你。记住,我们之间,没完!”

刚说完,林慎晖就发动引擎,扬长而去。阮青青对着他的车狠狠地甩了一下包,心里的那一点儿小感动瞬间消散!如果愤怒可以掩盖悲伤,那么她真该谢谢那个无耻狂妄的、自大讨厌的、该死的男人!

“青青……”

阮青青推开宿舍门,苏皖宁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她,声音有深深的愧疚。阮青青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心里又是一酸。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掉下泪来。

皖宁一定很为难吧,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一边是自己的亲哥哥。

“青青,我知道这次是哥哥他太过分,不能原谅。我知道我说什么也弥补不了对你的伤害。我知道我应该跟你站在同一战线上。可是……可是青青,算我求你,你可不可以去看看他。他……”苏皖宁哽咽着低下头,眼泪掉在手背上。

阮青青心疼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手指轻轻拭去她手背上的泪痕。

“宁宁,别哭,我去找他。”

站在苏晨慕门前,阮青青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不立刻转身走开。这扇门后,有她所有的甜蜜,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她的噩梦。

宁宁的泪眼和乞求,苏晨慕的爱怜和笑容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其实,还是舍不得的吧,舍不得他,舍不得她美好岁月里的唯一一次心动。他温暖的拥抱,他美好的笑容,他纯净的眼睛。他的一切一切,她都舍不得。

门没有锁,阮青青迟疑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推门进去。

客厅里的摆设一如往昔,只是更干净,一尘不染的那种干净。阮青青几乎可以想象他一点一点清理房间的样子。只是,混乱的房间可以收拾干净,可是心呢?受过伤的心,是不是也可以恢复往昔。

无意识的走向卧室,她没有出声音,只是安静的,下意识的走进卧室。推开门的时候,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没有人,没有臧婷,没有苏晨慕,阮青青松了一口气,随之涌上来的却是深深的悲哀。原来,她对苏晨慕,对她的苏晨慕,已经怀疑至斯了吗?

卧室里甚至比客厅还要干净,阮青青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房间可以干净的让人心慌。阳光透过窗子落在床上,纯白的床单和枕巾在阳光下纯净的让人恍惚。桌上的两只小熊亲密的依偎在一起,穿婚纱的是她,戴领结的是他。原本两只小熊是可以说话的,可爱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i love you.”时间长了,电池电量耗尽,两只小熊就沉默了,只是亲密的依偎在一起。苏晨慕也一直没有丢掉他们。

小熊旁边精致的水晶相框里,两个人脸贴着脸,在阳光下笑的看不见眼睛。拍照的那天风很大,两个人的头发都乱蓬蓬的,这样的他平添了几分孩子气,她看起来却傻傻的。她一度反对把这张照片摆出来,可是他喜欢。其实苏晨慕怎样都是好看的,她有时候都在想,这样好的苏晨慕怎么会喜欢自己。他怎么说的呢?

青青,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如果说我所承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遇到你,那么那些代价,才值得。

她还记得说这话时,他飘渺的眼神中无法抑制的悲伤。她也知道,或许她根本就不了解苏晨慕。他把最好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

可是,最好的,并不是最真实的。

晨慕,或许你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因为爱,所以勇敢。我从来不是屋檐底下被玻璃罩住的小花,因为爱你,我贪恋你的温暖和美好,也愿意分享你的哀伤和悲戚。

他却不愿意让她看到最真实的他自己,那么,在她看不见的那些隐藏的时光里,他把真实的自己给了谁?臧婷吗?

阮青青摇了摇头,不愿意再想下去,快速退出卧室,关上房门,掩住所有的纯白和回忆。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门内的人,门外的人,两两相望。

阮青青终于知道,为什么皖宁会那样乞求自己,带着哀伤和迫切。苏晨慕,晨慕,你这又是何苦。

破碎的玻璃一片一片被粘回去,混着血,一丝丝,一片片,在灯光下妖冶绚烂。

苏晨慕的眼睛血丝满布,心里想的人蓦然出现在眼前,身心交瘁的他已经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只是无意识的将双手藏到身后。

阮青青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软,不真实。他们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却仿佛走了一万年。

直到靠进他怀里,他的身体那么冷,白色的衬衣不知是被汗水还是什么打湿。她贴近他的胸膛,熟悉的心跳声在耳畔响着,她终于掉下泪来。

苏晨慕像是做梦一样,不知过了多久才伸出颤抖的手臂抱住自己唯一想要的所有。手臂越收越紧,温软馨香的身体终于让他找回了一些真实感。

原来,不是梦,原来真的是她回来了。

她的双手在他的背后狠狠地捶打,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发泄出来。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用尽所有气力终于安静下来后,他靠在她的耳畔,声音沙哑无力——

“对不起,对不起。”

阮青青哭出声来……

两个人坐在床边,阮青青捧着苏晨慕的手,小心的挑出细碎的玻璃渣。苏晨慕的手不似一般男人的手那样宽厚,骨节分明。他的手修长细白,阮青青还曾一度嫉妒他拥有一双比女人还要秀美的手。可是此时这双手,被大大小小的伤痕覆盖,几乎看不到一片好皮肤。有的玻璃渣扎得很深,阮青青咬牙用镊子拔出,血一下子就从伤口涌出来。苏晨慕眼都不眨一下,只是看着她,似乎受伤的人并不是他。止血、上药、包扎,阮青青始终不说话,抿嘴咬紧下嘴唇。处理好全部伤口,夜已经深了。篓子里装满了染血的纱布。阮青青站起来收拾药箱,刚背过身去,豆大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苏晨慕抱住她,轻声安慰:“青青,别哭,只是皮外伤,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阮青青背对着他,伸手覆在他被纱布包成一团的手上,抽噎着说:“怎么会不疼,你这个傻瓜……”

苏晨慕在心里说:真的不疼,比起失去你的那种恐惧,身体上的疼痛都变得不值一提。

还好,她还是回来了,还好,她终是舍不下他。

草草的吃了点儿晚饭,两个人和衣躺在床上,钟表一圈圈走,屋里很安静,只有滴滴答答的钟表转动声音。她没提要回宿舍的话,他也没提。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一遍接着一遍,他的响了几次就安静了。她的却一直响着,直到手机电量耗尽。一切又归于了安静。

“那晚,我喝醉了,我……”

阮青青伸手捂住苏晨慕的嘴,轻声说:“晨慕,不要说,不要说好吗?”她不想再回忆那晚的任何一件事,她只想就这样靠在他身边。只有他们两个,没有臧婷,没有林慎晖。

苏晨慕,她愿意相信他,所以,不要解释,不要回忆。

苏晨慕像是明白她在想什么,凑近一些将她抱进怀里。两个人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亲密的靠在一起,贪恋着彼此的温度。夜那么浓却终将过去。

临近期末考,图书馆座无虚席。阮青青和苏皖宁坐在角落里,每个人面前都摆着厚厚的一叠书。图书馆的桌位本就没有自习室多,离她们宿舍又远,本不是最佳选择。可是自习室里总少不了卿卿我我的情侣。顶着学习的名义,没几分钟就偏离正题。情到深处,小动作自然不断。阮青青和苏皖宁都不喜欢大庭广众下高调的示爱。所以宁愿早起床跑远路,也要到图书馆占座。

苏皖宁放下笔,四处看了看,趁没人注意,偷偷往嘴里塞了一颗妙芙球。凑到阮青青耳边小声说:“青青,我们换地方学习吧,图书馆禁止吃东西,这太不人道了。”

“现在一座难求,哪还有什么好地方啊。有个位子坐就不错了,你没看楼梯间都坐了好多人嘛,知足吧。”

苏皖宁撇撇嘴,有点儿委屈道:“我哥那儿不就挺好嘛,路程不远,又安静,关键是还有免费的厨师。”

阮青青笑了笑,没接话。但是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苏皖宁讪讪地坐回去,小声嘟囔:“真搞不懂你,不是都和好了嘛……”

中国古代文学史上最早的一首长篇叙事诗是?

很简单的一道填空题,阮青青在空格里写下《孔雀东南飞》几个字。耳畔传来苏皖宁嘀嘀咕咕的抱怨声。阮青青看着这几个字,陷入沉思。

和好,她跟苏晨慕和好了?算是吧。

他自制力一向惊人,为什么会醉的那么深。还有臧婷,她为什么会跟苏晨慕发生那样的关系,莫不是她也恰好醉了吗?那天之后她就没有回宿舍,她去哪儿了?苏晨慕,在他的心中,她一定是善良懂事的吧,善良的不忍让他受伤,懂事的不提不问。

这,是爱吗?

焦仲卿是真的深爱着刘兰芝吗?若是不爱,怎么会成为千古流传的爱情典范,若是深爱,他怎么会舍得伤她至斯?

阴暗了一天的天空终于落下雨来,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玻璃窗上。噼噼啪啪的声音唤回了阮青青的思绪。

她合上古代文学的课本,抽出一本文学概论继续看。左右是想不明白的,那就干脆不想了吧。

图书入库闭馆的提示音响起,安静的图书馆顿时热闹起来。窸窸窣窣收拾书本的声音,同伴之间小声交流的声音,更多的是一天的学习下来,充实又带着疲惫的感叹声。

阮青青挽着苏皖宁的胳膊走出图书馆,两个人一路吐槽抱怨文学概论的晦涩和国外作家冗长难记的名字。

图书馆外的灯光明亮一片,在绵密的雨帘中这灯光比往日多了些柔情。苏晨慕长身玉立站在雨中,手中撑着一把藏蓝色的条纹雨伞。

他不知道已经等了多久,地上溅起的水珠沾湿了他的裤脚。可是他似乎毫无所觉,一看到她,脸上就露出了俊朗温煦的笑。

阮青青看着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湿润的裤脚和眉梢,却一点儿都不显狼狈。依旧是纯净耀眼的模样。那么多双眼睛或肆无忌惮或娇羞躲闪,可他似乎毫无所觉,清朗的眼眸凝视着她,似乎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一般。

阮青青心中残留的那些委屈似乎被这扰人的夏雨一点点冲淡,她看着他,眼神一片柔和,这些日子以来,嘴角第一次上扬。

他是苏晨慕啊,完美的,干净的,宠爱着她的苏晨慕。

苏皖宁看着依然旁若无人只顾深情凝望的两个人,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还好还好,虽然有巫婆的插足破坏,可是公主和王子终究是要在一起的。

“要不是空气湿润度大,你俩的眼神交汇处必定是噼里啪啦的火花啊。哎呦,孤家寡人真受不了这刺激,我先撤了哈。”苏皖宁夸张的抱紧双臂做寒冷状,不待阮青青说话就冲入了细雨里。

快步擦过苏晨慕身边,抽走他另一只手上的花伞,冲他挤挤眼,说了句:“哥哥,加油!”就小跑着离开了。

苏晨慕顿了一下,看着自家妹妹雨中欢快的背影,心里涌上丝丝温暖。他的妹妹,纵使气他怨他,却依然爱他。

就像青青一样……

图书馆的门前,聚集着为数不少的学生,都是没带伞的。有的在等男朋友,有的在等舍友,有的在等老天发善心。在一片羡慕的眼神中,她走进他的伞下,任由他伸出手臂将自己揽进怀抱。

雨依然在下,越来越大,靠在他怀里,她很心安。身边不时经过雨中奔跑的学生。或单或双,都很匆忙。唯独他们两个,闲庭信步一样,慢慢走。

雨幕中,渐行渐远的两人好像就这样一直走就能走到天涯尽头。只是,谁也没发现,拐角处的树影里,纯黑的轿车与这夜色融在一起。

车里坐着的男人隐在黑暗中,冷峻的五官依稀可以辨出气势逼人英朗轮廓。“该怎么做,你自己很清楚,不要考验我的耐性。收起你无聊的慈悲心,泥菩萨过江,你还是先可怜自己吧。你是聪明人,自己想办法,我只要结果。”

车后座的角落里坐着瘦弱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盖住大部分脸颊。片刻后,疲倦憔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知道,跟魔鬼做交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很清楚。”

车后座的角落里坐着瘦弱的女人,长长的头发盖住大部分脸颊。片刻后,疲倦憔悴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知道,跟魔鬼做交易,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很清楚。”

男人牵动了嘴角,在黑暗中露出意味不明的浅笑。

书名:不势均力敌的爱情

如侵立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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