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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业媒人”哄抬彩礼、为争面子相互攀比 当婚姻被高额彩礼裹挟

2023-10-28 08:00 作者:岑岑 围观:

“职业媒人”哄抬彩礼争面子。

当婚姻被高额彩礼包裹

经过40多天的准备,小东和潇雅的婚礼于10月2日在甘肃省庆阳市顺利举行。小东从公公婆婆那里要嫁给萧雅的彩礼包括“三金一钻”,即一条古纯金手链、一条四叶草金项链、一对金耳环、一枚三毛钱的钻戒、16.8万元彩礼现金。

站在鲜花和气球之间,面对来宾的祝贺,这对情侣其实内心有点苦。

订婚前约定彩礼时,潇雅父母要求“三金一钻”外加18.8万元现金,小东父母觉得无法接受。几次“讨价还价”后,双方父母都不高兴了,婚姻差点“黄”了。在媒人的“谈资”下,彩礼最终定为16.8万元。婆家并不富裕,这笔彩礼对他们来说是沉重的负担,也给小两口的婚姻生活蒙上了阴影。萧雅无奈,叹道:“我的婚事是父母和媒人定的。”

今年2月13日发布的中央一号文件要求,鼓励各地因地制宜制定移风易俗规范,强化村规民约的约束作用。党员干部要带头示范,扎实开展高价彩礼、大型活动等重点领域突出问题专项治理。这是五年来中央一号文件第四次点名天价彩礼问题。各省也在齐心协力,比如制定彩礼限额标准,倡导零彩礼,也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在抵制高价彩礼、推动移风易俗工作的同时,由于世俗观念的影响和一些职业媒人的帮助,仍有不少年轻人像萧雅等人一样,对自己的婚礼彩礼缺乏话语权。

“我感觉媒人是‘有节奏’的,说了一些诱导我父母的话。”

萧雅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女人”。这两年,她用攒下的几万块钱和小姐姐合伙开了一家美容店,做美甲、睫毛、面部护理,积累了一些稳定的客户。她剃掉了每月6000多元的净收入,租了一套公寓,买了一辆滑板车。

她和小东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的。小东的职业是房屋中介,年收入和萧雅差不多。去年,他们用自己的积蓄和父母的帮助,通过抵押贷款买了一套新房子。小东的父母请当地知名的专业媒人王茜联系萧雅的父母,向他们求婚。父母觉得小东稳重踏实,同意这门亲事。

眼看这门亲事“大有可为”,媒人王茜开始多次向潇雅父母暗示,对通过他介绍结婚的年轻人,彩礼15-25万元。“你家姑娘很优秀,是个小企业家,事业前景不错。养个女儿不容易,彩礼要从俗。”

“感觉媒人是‘有节奏’的,说一些诱导我父母的话。”萧雅曾经劝过父母,“别拿太多,小东家里不容易,也是为了小东弟弟上大学。”但父母更愿意听从媒人的建议,提醒女儿:“婚姻大事上不要‘爱动脑子’,能给多少彩礼就代表小东家有多有诚意。”

在王茜的劝说下,这桩婚姻的彩礼最终定为16.8万元。订婚当天最后一个仪式是“感谢媒体”。小东和潇雅的父母分别给了王茜2000元“媒体费”。酒席结束时,王茜特意叮嘱双方父母“先把丑话说出来”:“如果两个年轻人闹崩了要走,而且涉及到钱,就不要来找我了。”

“我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在婚礼彩礼这个问题上,我并不‘独立’。”萧雅说,小城市的人们注重传统的婚礼习俗,一般更注重彩礼。“一些职业媒人想着彩礼,煽动女方家庭哄抬价格,从中捞钱。”

在宁夏回族自治区南部,27岁的赵今年5月与初中同学结婚,她在彩礼问题上也感到无奈。订婚前的春节,当赵说出“零彩礼或象征性收入”的想法时,她的父母坚决反对。“谈了三四次,都没办法同意。”

赵在与一些同龄已婚女性朋友交流时了解到,有的人嫁女儿会索要大量彩礼,或为了赶时髦、争“面子”,或迫于环境压力、媒人“带节奏”。但男方家庭除了买房、装修等费用,还要承担几十万甚至二十几万的彩礼,压力很大。

"媒人的报酬是根据双方最终的彩礼来计算的."

在萧雅的农村老家,大多数职业媒人都是失业者。他们收集和掌握几十个或上百个适婚青年男女的个人信息,包括出生日期、身高、学历、职业和收入、家庭住址、家庭成员基本信息、有房有车、择偶需求等。“这些信息都记在书上了,有些是我自己或者父母联系的,有些是我平时发现的。”职业媒人王茜说。

王茜介绍人认识人已经有七八年了。一开始有人找他帮忙给孩子找合适的人。他先后介绍了几对情侣成功,还收到了皮鞋、烟酒等感谢礼物。后来问的人多了,他以为是生意,就干脆拿个小板凳在乡镇每个赶集日找个热闹的地方看,等着别人找他介绍。他不是唯一一起等待的媒人。时间长了,当地人就把媒人聚集的地方叫做“人民市场”。

在甘肃庆阳,群众戏称媒人说媒是个“摔断腿、破嘴”的苦差事。有个习俗,订婚后,双方父母要送皮鞋作为答谢。近年来,人们的生活条件改善了,会送皮鞋而不是现金,或者两者都送。一些职业媒人为了赚取答谢礼金,怂恿女方父母索要大量彩礼、服装购置费、伙食费、改口费等。,并从中抽取10%或更多。在陕西省的一些邻近地区,彩礼还包括“离母钱”、“吃水钱”等各种费用。

"职业媒人的生意有一个淡季."王茜说,年轻人春节前回家时最忙。有时候,一个媒体代理人一天奔波两地,上午介绍男女见面,下午带他们“看房”(了解双方家庭生活环境——记者注)。

王茜的牵线过程,从互推联系方式、线下见面,到提亲、订婚,历时半个月或一个月。原则是最多见三次面,不喜欢再重新介绍。“年轻人回国的时间很紧。一般两边跑三四次就能‘说’了。能不能说,关键是谈彩礼。”

“一些外出打工的年轻人,最终还是会回到家乡,更愿意在家乡找对象。”年轻人喜欢在业余时间观看短视频,因此王茜将他的婚介业务转向了互联网。白天,他在短视频平台上发布即将结婚的青年男女的个人信息,也发布一些介绍成功青年订婚结婚的视频。有成堆的彩礼钞票,琳琅满目的嫁妆物品,还有“感谢媒体”的表演,标注“有意者加微信私聊”;晚上会进行直播,安排年轻人网上见面。

这些业务不是免费的。王茜说,现在年轻人的恋爱择偶观念更加多元化,对长相、工作收入、房子车子都有不同的心理预期。帮助他们找到合适的人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婚介的报酬是以双方最后的彩礼为准的。”

在潇雅居住的县城,一些年轻人婚后不愿意在农村生活,倾向于要求男方在县城或市区买房。男方家婚前买房,全款加装修费用近100万。如果商业贷款,首付加装修费用至少近40万元。如果家里有两三个儿子,经济负担就“重”了。“媒人谈彩礼的出发点更多的是婚俗和利益,而不是这些家庭的真实经济状况。”萧雅说。

赵平时比较关注社会热点。在一些常用的短视频平台,她也发现,在同城频道的用户中,活跃着很多职业红娘。有人自称是媒体从业者转型而来,有人挂出婚介实体的名称和地址。发布的内容除了单身青年男女的婚介信息外,还包括“没房没车没存款,就算你老实可靠也没有女生会嫁给你”“二婚彩礼怎么谈”“想闪婚的私信聊天”。

“这些言论显然与当前倡导的新型婚恋文明相悖。”赵对说道。

婚姻裹着高额彩礼,会侵犯女性的婚姻自主权。

赵的母亲,出生在甘肃东部的一个县。刘萍说,20世纪,在陕甘宁三省接壤的一些县(区),年轻人举行订婚或结婚仪式时,会展示女青年手工缝制的被子、布鞋和鞋垫、绣花枕套、门帘和香包挂件。这些物体被称为“伴旋”。“陪纺”越多,针线活越好,越说明女青年心灵手巧,生活技能更好。

进入21世纪后,人们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好,展出的物品也发生了变化。

“现在还存在‘陪纺’,但人们开始认为,即使再多,也没有价值。”刘萍告诉中青报记者。com说,取而代之的是展示彩礼现金、首饰、服装、鞋包、品牌护肤化妆品,以及女方父母赠送的其他贵重物品,如嫁妆车、家电、手表等。

赵曾在婚礼上看到,有人为女儿办酒席时,他就把嫁妆物品清单以红单的形式张贴在酒席现场,或者开着崭新的甚至不挂牌的嫁妆车到酒席现场,让宾客了解和观看。有人找了一辆卡车把大型家用电器运到宴会上。如果实在难以携带,他们就把外包装空纸壳放在现场显眼的地方。有的女方家还会出示两把嫁妆钥匙:房间钥匙和车钥匙。

“小城市是个‘熟人社会’,大家都有从众心理,会跟风。一旦流行起来,就不容易打破规则了。”赵说,在攀比、争“面子”的心态下,女方家会提高彩礼金额。比如女生考上研究生或者有了“铁饭碗”,媒人会劝父母:“农村没上过大学的女生结婚,第二次结婚,都是15万甚至20多万。我们不能比这些低。”

00后李爱元生活在陕西省靖边县的一个农村家庭,目前单身。她经常听长辈说“花了那么多精力和钱养的女儿,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付出不多就是损失”“对方给了多少彩礼也不敢轻易怠慢我们”。

她与同村结婚的姐妹交流得知,因为彩礼高,一些男青年借钱、刷信用卡甚至网贷结婚,婚后因经济压力产生家庭矛盾;有的人,在全家人的帮助下买了房装修后,积蓄所剩无几,拿不出20多万的彩礼,于是选择放弃感情,另寻良缘;一些年轻女性会积极争取降低家里的彩礼要求。

“现在的年轻女性既要遵循传统的婚俗观念,又要应对新的婚恋潮流,需要积极处理彩礼问题。”李爱媛说,婚姻裹着高额彩礼,会侵犯女性在婚姻中的自主权。

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政协委员、全国妇联副主席、书记处书记吴海英提交了一份关于控制天价彩礼的提案。她建议,应责成基层自治组织明确婚礼彩礼的约束性标准,将“限高”规定写入村规民约;发挥红白理事会和乡贤会的作用,引导村民执行村规民约和红白理事会章程;制定“红娘公约”,停止收受高额回扣;抓住重点群体,将婚丧嫁娶情况纳入党员干部考评、提拔、监督和管理,实行承诺报告制度。

甘肃省镇远县一名乡政府干部说,按照规定,婚姻介绍所由民政部门审批、登记、监督和管理。然而,在当地农村参加年轻人的婚礼时,发现仍有一些未注册、未登记和“失控”的媒人,包括许多哄抬彩礼和赚取高额金钱的媒人,以及活跃在短视频平台上的媒人。“我建议民政部门摸清这类人的数量和情况,严格管理。”

(本文采访对象均为化名)

中青报记者焦来源:中国青年报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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